第66章 阳关大道不肯走,偏向虎山问疾苦(1/2)

夜深人静,虫鸣声顺着窗棂的缝隙钻入屋中。

陈猛回到自己的居所,关上房门,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

他从怀中取出山长宋濂所赠的那卷书册,放在桌上。

书册入手沉甸甸的,比寻常的书要重上不少。封面是空白的,没有题字,只用朴素的青布包裹。陈猛解开系带,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纸质极好,是那种昂贵的玉版宣,触手温润。

他翻开了第一页。

灯火下,整张纸上,只有一个用朱砂写就的血红大字。

——伪!

这一个字,写得张扬恣肆,笔画间透着一股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狂放。

陈猛的手指停在纸页上方,没有落下。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凝视着那个字。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这一个字而变得厚重起来。

他继续向后翻。

第二页,第三页……里面的内容并非什么高深的经义或是秘闻,而全是历朝历代的名家策论,甚至是圣人经典的原文章句。

只不过,每一篇文章的旁边,都用同样的笔迹,写满了朱红色的批注。

一篇歌颂君主仁政的雄文旁,批注是:“粉饰太平,饿殍遍地,仁在何处?”

一句论述礼法纲常的经典下,注解是:“贵者愈贵,贱者愈贱,此乃锁人铁链,非教化之道。”

一段分析边防策略的策论结尾,更是只有一个字:“屁!”

整本书,从头到尾,都在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去戳破那些文章辞藻华丽的外衣,去质疑那些被奉为圭臬的道理。它不讲微言大义,不谈春秋笔法,只用一个标准去衡量所有文章——真与伪。

你说你的政策好,百姓是否真的安居乐业?你说你的学问高,能否真的解决一方水患?

若不能,便是伪。

是空谈,是粉饰,是自欺欺人。

陈猛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初时的凝重,慢慢化作一种奇异的专注。这些批注的观点,与他骨子里的某些东西不谋而合。他信奉实践,信奉结果,对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所谓名士,向来没什么好感。

这本书,就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原来,文章可以这么读,道理可以这么解。

灯火摇曳,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三日,陈猛的生活一如往常。

清晨,他依旧是第一个出现在演武场上的人,带领着规模愈发壮大的“晨练团”挥洒汗水。白天,他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遍遍地研读那本无名书册。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乡试的事情,也没有表露出半点压力。但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京城,早已为这件事闹翻了天。

李家嫡长孙李文博,被政敌以“恩赏”为名,架在了火上烤。而后,这位才子在兰亭雅集二度吐血,当场昏厥不醒的消息,更是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李文博,从一个令人艳羡的才子,彻底沦为了全城的笑柄。

晨练的间隙,学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的也都是这件事。

“听说了吗?那李文博被抬回家后,他爹,就是礼部尚书李德佑,当场就气得砸了半屋子的瓷器!”

“何止啊!我还听说,李尚书连夜上了份辞呈,想让他儿子称病避开乡试,结果被陛下驳回了,还挨了一顿申饬!”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白身,要去跟一帮成名已久的举子同场竞技,啧啧,这脸丢大了!”

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中,夹杂着对始作俑者陈猛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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