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真的发生了(2/2)

无尘在自己的咳嗽声中醒来。

她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像冰,虚得好像一口气就能吹散。

“回来了……”

她从那个漫长的梦境里挣脱出来了。

梦里,她是五百年前的楚妃,经历着国破、流亡与刻骨的绝望。

但真的是“回来”了吗?

她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冰水泼醒。

“小林子?”

她低声叫了出来,声音在空荡的地宫里显得格外微弱。

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

她顾不上身体虚弱,两只手在冰冷的地上胡乱摸索起来。眼睛也急切地在黑暗里搜寻,盼着能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没有回答。地宫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又轻又浅。

他真的不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直往下沉。

她期望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门边,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有点讨嫌的笑容对她说:“吓到了吧?我跟你开玩笑呢!”

她靠着石壁,慢慢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

不行,不能待在这儿。

得出去,得找到他。

她咬咬牙,用手撑着墙壁,一点点试着站起来。

目光,却不经意再次瞥见了角落那具纤细的枯骨,以及旁边早已褪色腐朽的衣料碎片。

转了一圈,她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民国时期的姚广孝墓塔地宫。

她的手抖得厉害,轻轻摸着石壁上那行发黑的字:

“不及黄泉不相见,任尔人间飞百年”。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那跨越五百年的绝望,透过这行字,精准地击中了她的灵魂。

她想起第一次和林承启来这儿的情景,就像昨天刚发生过。

“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那时候她看着这具枯骨,声音都哽咽了。

林承启举着火折子,火光在他手里晃动:“我的好姐姐,你抬头瞧瞧——咱们这可是在塔底地宫里头……按佛家的说法,入塔为尊……”他还是那副轻松的调子,想让她好受些。

他作揖说要办法事,还押了三枚铜钱当“定金”。然后他的目光停在枯骨头发间一点微光上,顺手取下了那支深深插在发髻里的药金簪。

“药金簪!”

无尘现在才猛然想起来,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那簪子……

她猛地看向地上枯骨的衣物样式,虽然腐朽,但依稀可辨……

这分明就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清晰起来:

地上这具五百年前的枯骨,这个绝望死去的女子,难道就是她自己?

“不……不可能……”

无尘脸刷白,往后踉跄几步,后背撞在冷冰冰的石墙上。

明明在梦里,看到他被卷进时空乱流。

难道……那不是梦?

她看着那支簪子,再看看墙上画里那个跟自己像的女人,最后盯着那行血字……

林承启不见了、秘术的反噬、轮回的套子……所有事都连起来了,指向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事实——

穿越,真的发生了

而穿越时空的终点,竟然就是起点。

她为林承启流尽的血泪,最终化作了石壁上这行绝笔。

“任尔人间飞百年”的悲鸣,竟然是对五百年后自己最凄厉的呼唤。

无尘两腿一软,顺着石壁滑坐在地上,望着那具属于自己的枯骨,一直以来的冷静、坚韧、所有强撑的壁垒,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这跨越五百年的相遇,根本不是缘分,而是命运最残忍的玩笑。

她看着那具枯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心里头说不上是悲是苦,只觉得这事儿荒唐,天大的荒唐。

原来她一直怜悯、一直试图超度的,是她自己。

这地宫,是五百年前就为她备好的坟。

而当初林承启从枯骨发间取下那支簪子,也不是什么冒犯,是他在五百年后,用自己那没正形的方式,陪着早就化成白骨的她。

两个时空的地宫景象在她泪眼中重叠。她仿佛又看见他举着那点微弱的火光,蹲在枯骨旁,指着壁画,用那没正形的语调逗她:

“无尘姐姐,这画上的美人儿,别是你家老祖宗吧?”

他那鲜活的气息,那话语中的暖意,曾是这阴冷墓穴中她唯一能抓住的实物。可如今,这一切……

会不会……他早就穿越成功了?

那她自己呢?是不是一直困在这里,从来没能离开?

那些一起经历的事——穿越不同朝代、并肩对付敌人、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难道都是她被困在这里太久,因为吸了药金的烟气,或者中了姚广孝布下的阵法,自己想象出来的?

可是,穿越前,明明是在封闭的石室内,怎么这会儿到了室外?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

她用力掐了下胳膊,疼。

可这疼,就能证明现在是真的吗?

如果能换地方,那是不是说……结局也能改变?

魂儿就要散了的当口,她心里猛地亮起一点光,压过了所有的黑。

她不认这个命!她偏要再争一回!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深的牵挂。

她把最后那点力气,把那点儿不甘心,把那点儿放不下的念想,全凝成了几句话,不是喊给天,也不是喊给地,就是喊给那个不知在哪儿、是死是活的混账小子听:

小林子,我等你。

任它轮回千转,你都要找到我。

这念头钻出地宫的石头墙,越过五百年,跟着她快要散掉的魂,一块儿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潭里。

就像民国地宫里那具白骨,她成了岁月里又一个叫人叹气的印记。

只有心里那点念想,像夜里最后一点火星子,明明灭灭地往前飘,等着那个也许永远来不了、却又撑着她一遍遍等下去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