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刺客(1/2)

沿着宣武门里大街往东去,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一到前门西河沿,各种叫卖声就涌进耳朵里。

路两边摆满了小摊,有吹糖人的、补鞋的、剃头的,各自忙活着招呼客人。

穿过正阳门,拐进大栅栏,景象又不同了。

这边多是正经铺面,绸缎庄、茶叶铺、药铺,一家挨着一家。

伙计们站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迎客。

广德楼戏园门前正是上客的时候。

旁边切糕摊的铜刀敲得当当响,豆面的香味飘得老远。

戏园子斜对面摆着个卤煮摊,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掌柜的拿着长勺在锅里搅和,肺头在浓汤里翻腾。

吴有能使劲吸了吸鼻子,扯住李延威的袖子:

“师、师兄,咱吃点东西吧,实在走不动了。”

李延威看见路边的卤煮摊,便让林承启在板凳上坐下:

“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吴有能赶忙走到摊前,掏出钱袋:

“两碗卤煮,加、加份肺头。”

掌柜的一边递筷子一边搭话:“几位是打远道来的?”

李延威没接话,粗布短褂的衣襟掀开一角,露出里头用蓝布包着的一本书。

这时,街上突然冲来一辆马车,车夫急着赶路,鞭子甩得噼啪响:“让让!快让让!”

两辆车的马差点撞在一块儿。

对面那马一惊,往旁边闪躲,车辕子“嘎吱”一声刮在瑞蚨祥的门脸上,招牌晃了两晃。

众人都往那边瞧。

林承启趁乱,假装没站稳,往李延威身上一歪。

他手底下快,那本蓝布包的书就滑进了他破棉袄里。

接着他蹲下身,一边提鞋,一边把书往腰里塞牢。

李延威回过头,狐疑地瞪着他:“你搞什么鬼?”

林承启站起身,拍拍裤腿:

“人挤人,绊了一下。”

这时,对面马车的帘子“唰”地掀开了,探出张俊俏的脸。

正是袁府的三小姐袁静雪。

她约莫十八九岁,梳着双丫髻,眉眼间带着股利落劲儿。

“怎么赶的车?”

她声音清亮,冲着车夫道,“大街上横冲直撞的,伤着人怎么办?”

车夫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掌柜的赶紧迎出来,见是袁府的车,连声说:

“不得事,不得事。”

袁静雪却摆摆手,示意跟班。

跟班掏出几个钱递给掌柜:

“惊扰了,这些够修补门脸了。”

她坐回车里,帘子落下前朝外扫了一眼,眼神明亮。

伙计们忙把散落的料子拾掇起来,街面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广德楼戏园就在前头,朱红大门敞着,里头传出锣鼓声。车夫小心地牵着马,在戏园门口慢慢停下。

车帘敞开,袁府三小姐坐在里头,她膝上搁着本书,正把一盒点心递给丫鬟:

“仔细拿着,别压碎了蝴蝶酥。”

一抬眼瞧见路边脏兮兮的林承启,她忍不住笑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

卤煮的味儿随风飘进来,她轻轻蹙眉。

丫鬟忙用手帕掩住口鼻:

“这味道真冲。”

林承启瞥见李延威在怀里摸索,知道他在找书,便把碗往桌上一顿:

“嫌味儿重?这儿本就是老百姓吃饭的地界。”

袁三小姐没被人这样顶撞过,

“你可知这是谁家的车?”

“知道!”

林承启埋头喝了口汤,“不就是王府千金么!”

旁边几个食客低声笑起来。

卖炸灌肠的老汉赶紧打圆场:“这位小哥,少说两句罢……”

袁三小姐被他这话一顶,脸上挂不住了:

“早听说街面上的小子没规矩,今天可真见识了。”

林承启也不慌,顺着她的话问:

“没规矩的说谁呢?”

“没规矩的说你!”袁三小姐话一出口就觉着不对了。

旁边几个歇脚的挑夫听见,都低声笑起来。

吴有能正喝着豆汁,差点呛着。

李延威照他后脑勺给了一下:

“吃你的。”

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林承启。

袁三小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指着林承启对下人说: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小子给我拦下!”

两个下人正要上前,林承启顺手从摊上抓起把香菜末一扬,趁着对方眯眼的工夫,一闪身躲到了糖人摊子后面。

眼瞧着人又要围上来,他扭身想往人堆里钻,衣领却被人从后头揪住了。

李延威喘着气说:

“还跑?”

林承启也不答话,突然仰头朝他身后喊了声:

“快看,你师父来了!”

李延威一愣,手上稍松,林承启身子一缩,外套竟让他脱了下来,人像泥鳅似的溜了出去,三两步就钻进了广德楼戏园子。

戏园子里正唱《定军山》,锣鼓点敲得急。

林承启猫着腰,在茶座间快步穿行。

跑堂的端着茶盘险些撞上,侧身让过:

“慢着点儿!”

“借过借过!”

林承启边跑边喊,“后面有人要寻事!”

他前脚刚溜进去,这时李延威也赶到了,他莽莽撞撞地往里闯,不小心碰倒了前排桌上的茶碗。

茶水泼在旁边一位太太的衣襟上,那太太“哎哟”一声站了起来。

戏台上正唱到《定军山》,老生嗓门洪亮: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台下观众齐声喝彩。

趁着这阵热闹,林承启一闪身溜进了后台。

后台堆满了戏箱行头,光线昏暗。

他慌里慌张的,腿绊在衣箱绳子上,一个踉跄把箱盖撞开了。

箱里整齐叠着一件金线蟒袍。

林承启也顾不得许多了,蹲身躲到戏服架子后面,顺手把那件蟒袍往身上一披。

袍子又宽又大,穿在他身上直晃荡。

紫檀桌旁,戏园老板赵四爷翘腿坐着,边嗑瓜子边看台上的戏。

账房老周坐在对面,正低头磨墨。

赵四爷啐掉瓜子皮,问道:

“上回寒云公子欠的账结了么?”

老周抬眼:

“上月袁府送来二百大洋。”

他往二楼雅座瞥了一眼,“那位爷也怪,人去上海一年多了,还月月让人送钱来。”

赵四爷点点头:“这就是讲究人。”

这时,小伙计从柜台后凑过来插话:“我表哥在电报局做事,说寒云公子……”

“去去去!”

赵四爷不耐烦地摆摆手,“袁二爷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快去给二楼客人续茶!”

小伙计缩缩脖子,提着茶壶走了。

赵四爷转过头,正要继续看戏,忽然瞥见后台入口有些动静,一个穿着戏服的小子正往龙套堆里挤。

林承启躲在人堆里往外瞧,正好看见李延威和吴有能追到戏园门口,正伸着脖子四处张望。

他心知藏不住了,索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拐子的同伙来了!”

这一喊,茶客们都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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