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栅栏茶馆(1/2)

爆炸响了两次,袁世凯在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

他刚想骂人,身子底下的弹簧“嘣”地断了,人往前一栽,下巴磕在车辕上,登时嘴里一股腥味,眼前直冒金星。

林承启正在街边看热闹,气浪混着雪沫子扑了他一脸。

他一边抹脸一边嚷:

“咋回事?谁家灶膛炸啦?”

街上乱成一团,酒缸、杂物滚得到处都是。

他跌跌撞撞地,差点摔个跟头。

袁世凯疼得龇牙咧嘴,一抬头,看见一块炸碎的马蹄铁,正正钉在“三顺字号”的牌匾上。

他忽然想起白云观老道说过“西南方位”的话,再一转头,就瞧见林承启从西南边的街口被气浪掀了过来。

紧接着第三声爆炸,街边的自来水箱子给炸飞了。

这回袁世凯直接被甩出了马车,官帽也掉了,滚进了路边的沟里。

这时张先培从茶楼里冲出来,喊着“袁贼别跑!”。

卫队长抬手一枪,正打中他的左肩。

林承启刚爬起来,就看见车辕断了,拉车的马倒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

他赶紧往酒缸摊子底下钻,一扭头,看见袁世凯正捂着脑袋往车轱辘底下躲。

两人眼神对上的时候,林承启瞥见地上有块怀表,表盖里镶着个小姑娘的照片。

穿红棉袄,提个玉兔灯,杏仁眼弯弯的,竟有几分像袁家三小姐。

林承启心里一动,冲袁世凯喊:

“老头,往这儿来!”

说着就拽着他袖子往旁边的成衣铺里钻。

袁世凯被他扯得踉踉跄跄,官服下摆还冒着火星子。

林承启眼疾手快,从墙角扯过一块旧布,三下两下把火扑灭了。

两人都没站稳,一起撞在柜台边上。

袁世凯喘着粗气刚要说话,身后柜台上的布匹哗啦啦掉下来,把他绊了个趔趄。

他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把林承启系在腰带上的那串灰穗铜铃给扯掉了。

铺子掌柜早吓软了,瘫在柜台后头不敢动弹。

混乱中,郑毓秀一眼认出那个穿蓝布衫的小子,正拉着袁世凯往后门跑。

她心里一急,举枪要打,谁知手枪“咔哒”一声卡住了。

她反应快,顺手把枪丢进旁边的泔水桶,右手往灰鼠皮大衣里一揣,转身就往外走。

到了巷口,碰见一队巡警。

郑毓秀不但没躲,反而大声训斥:

“废物!连几个炸街的都抓不住?”

她摆出有钱太太的架势,把巡警唬住了,乖乖让开路。

东华门的钟声急响起来,郑毓秀踩着一地碎玻璃快步走着,血从大衣里子渗出来。

一拐进锡拉胡同,她赶紧撕下衬裙一角包好伤口,转眼就消失在弯弯曲曲的胡同里。

爆炸的烟还没散,军警就赶来抓人了,当场逮住了张光培、黄之萌、杨禹昌三个人。

“闪开!都闪开!”

两辆人力车压过街道,前车斗里捆着刺客。

拉车的车夫把车铃摇得山响,嘴里喊着:“陆军衙门抓人!挡路的同罪!”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躲闪不及,草靶子被车刮倒,二三十串山楂果滚了一地。

黄之萌被押着走过时,大声喊道:“革命是天理!”

张光培被绑在另一辆人力车上,头上的黑布头套突然被扯下来。

他朝旁边的巡警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道:

“袁世凯的走狗!”

手腕被麻绳勒着,还一头撞倒想要搜他身的巡警。

几个军警用枪托猛砸他的膝盖,这个湖北人硬挺着跪在地上,又挣扎着站起来,骂了句:

“龟儿子!”

几把汉阳造立刻顶住他的脑袋,他却仰头大笑:

“痛快!比在武昌砍辫子兵还痛快!”

傍晚时分,袁府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袁世凯带着一身寒气迈进门槛,官靴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妈了个巴子!段芝贵是吃干饭的吗?!”

管家抱着貂皮外套迎上来,话还没出口,袁世凯就一脚踹在他腿上:

“马上叫他来白虎堂见我!”

当晚,袁世凯在书房里随手翻看着书,琉璃灯的光晕在书页上轻轻晃动,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的事。

那天他轻车简从去了白云观。

陈抱一道长在袅袅香烟中端详卦象,慢悠悠地说:

“宫保这几日怕是要遇上点小灾小难。要是能在西南方向碰上个靠得住的人,说不定能帮您化解。”

老袁当时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

这会子他摸着八字胡,问站在一旁的杨士琦:

“白云观说的西南方向那个人,你怎么看?”

杨士琦躬着身子回话:

“宫保,今天在丁字街拉扯您的那个小子,正是从西南街口过来的。看他那麻利劲儿,倒是合了道长的说法。”

老袁把烟袋锅在书案上磕了磕:

“先派人去打听打听,找着了客气些请进府里。”

他顿了顿,又说:“给白云观的香火钱,记在克文账上。”

灯影摇曳间,门外传来袁静雪的声音:

“父亲没事吧?”

“三丫头,”

袁世凯沉默片刻,才朝袁静雪开口,语气比平时更沉:

“有件事要你去办。去找一个半大孩子。”

他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年纪大概十三、四岁,看着机灵,甚至有些滑头,像常在街面上混的。找到后,一定要客客气气地请回府里,不准动粗,更不能吓着他。”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这孩子……或许对为父有恩。”

袁静雪心里纳闷,什么样的小子能让父亲这么惦记,还称得上有恩?

她忍不住问:

“爹,那总得有个长相特征吧?光这么说,人海茫茫的,女儿怎么找呢?”

袁世凯沉吟了一下:

“当时情况紧急,长相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腰上系着一串灰穗子铜铃,被我扯下来了……铃铛可能已经不在了,但那灰绳穗头,应该还别在他裤腰上。”

他抬眼看向女儿:

“你留心这个记号,见到有这样特征的人,八成就是他了。”

袁静雪走上前,抬头对她父亲笑了笑,带了点撒娇:

“知道啦,爹。您就爱给我找这些稀奇古怪的差事。”

袁世凯遇刺后的第二日清晨,袁府的仆人就在正阳门外几个热闹路口贴了寻人告示。

告示上没提袁府名号,只说昨日在丁字街有位系灰穗铃铛的少年帮了大忙,主家想当面致谢,有知情者赏银二十块。

管家老周在袁府门房守着,远远瞧见个穿紫马褂的汉子在街对面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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