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今日之事,不要声张。(2/2)

林承启哑着嗓子,常伯的事,你该早告诉我的。

无尘在他对面坐下:我怕你受不了。

现在这样更难受。林承启抹了把脸,常伯待我最好......记得有回我发烧,他整夜守着,用凉毛巾给我敷额头。那会儿我还小,抓着他的手喊爹......

无尘低下头:那日若不是为了护着我,他也不会......

不怪你。林承启深吸一口气,要怪就怪这世道。

窗外,暮色渐浓。五百年的光阴仿佛在这一刻重叠,故人已逝,故地已非,唯有那份牵挂,穿越时空,依然灼人心肠。

无尘轻轻推开窗,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

你说,她望着远方的星空,五百年后,可还有人记得咱们?

林承启没有回答。他想起常伯常说的一句话:这世上啊,最留不住的是光阴,最断不了的是缘分。

如今看来,老人说得一点没错。

回到住处,林承启一连两天都没怎么说话。这天晌午,他正坐在院里发呆,就听见外头传来陈玄理的声音。

苏堂主请留步,前日说的那本《乐府诗集》,陈某已经找到了。

林承启皱眉,这个陈玄理,整天围着苏青转。

多谢陈先生费心。苏青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正想多读些诗,长点见识。

苏堂主天资聪颖,一点就通。陈玄理温声道,若是得空,陈某可以慢慢讲解。

无尘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她脸色一沉,转身就要回屋。

楚妃娘娘。陈玄理眼尖,赶紧行礼。

无尘看都没看他,对林承启说:进屋吃饭。

陈玄理也不恼,依旧面带微笑:娘娘近日可好?听说前日去了常乐寺?那地方荒凉,可得当心身子。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了。林承启推开院门,正撞见陈玄理从里面出来。

教主回来了?陈玄理笑着作揖,方才与苏堂主商议教中事务,正要回去。

无尘脸色一沉,看也不看他,径直往院里走。

陈玄理却不识趣,往前凑了一步:楚妃娘娘脸色不大好,可是路上劳顿了?

不劳费心。无尘冷着脸,脚步不停。

林承启横身挡在两人中间,语气生硬:陈先生还有事?

无事,无事。陈玄理讪讪退开,目光却还追着无尘的背影。

等陈玄理走远,林承启快步追上无尘:姐,他是不是又......

别提他。无尘打断他,声音发颤,我恶心。

屋里,油灯已经点上。无尘坐在炕沿,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早知道他在,我就不该出去这一趟。

林承启倒了碗水递给她:往后我盯着,不让他靠近你。

防不住的。无尘摇头,这人像影子似的,哪儿都有他。

正说着,外头传来苏青的声音:陈先生,您落了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都皱起眉。

从窗户缝往外看,苏青正把一本册子递给陈玄理。

多谢苏堂主。陈玄理接过册子,笑容温和,这是前几日借的《诗经》,里头的注释很是精妙。

苏青抿嘴一笑:陈先生学问好,我看了也长见识。

苏堂主过谦了。你悟性高,一点就通。陈玄理压低声音,改日我再找些浅显的给你。

那敢情好。苏青声音轻快,我正愁没人指点。

屋里,无尘猛地站起身,地关上窗户。

糊涂!她气得脸色发白,这人是披着人皮的狼,她倒往上凑!

林承启拉她坐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无尘瞪他,苏青性子直,哪玩得过他那套?上次在山西......

话到一半,她突然停住。

林承启会意,山西那事,不会是他搞的鬼吧!

没凭没据的,能拿他怎样?无尘叹气,这人做事滴水不漏,等着吧,苏青迟早要吃大亏。

这时,姚广孝正在禅房里抄经。一个小沙弥进来添茶,随口说道:方才看见楚妃娘娘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径直回房去了。

姚广孝笔尖顿了顿:可还见着别的?

陈先生也在院里,像是要搭话,楚妃娘娘没理他。

姚广孝蘸了蘸墨,继续写字:陈玄理这人,用是要用,但要防着。

小沙弥不解:师父为何还要用他?

水浑才好摸鱼。姚广孝淡淡道,你去跟厨房说,今晚给陈先生那屋多加个菜。

小沙弥退下后,姚广孝放下笔,走到窗前。

他想起今日在常乐寺工地的见闻。那九尊风磨铜炉已经安置妥当,地宫里的北斗七星阵也快完成了。五百年后,当铜炉中的长明灯依次亮起,便是轮回局开启之时。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要等的人,或许早就来了。

另一边,陈玄理回到住处,慢悠悠地沏了壶茶。方才苏青的眼神他看得分明,那姑娘已经对他有了好感。不急,这种事要慢慢来,等她彻底放下戒心,自然会投怀送抱。

他翻开那本《诗经》,在关关雎鸠那一页折了个角。下次见面,就从这里讲起。

苏青回到自己屋里,心里还回味着方才的谈话。陈先生真是博学,说话又温柔,比教里那些粗人强多了。她拿起铜镜照了照,脸上微微发烫。

无尘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越气:得想个法子提醒苏青。

怎么提醒?林承启苦笑,她现在正迷糊着,你说陈玄理不好,她反倒觉得你多事。

无尘停下脚步,是啊,现在去说,苏青必定听不进去。可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心里实在难受。

等吧。林承启叹道,等她自个儿醒悟。

就怕等到那时,已经晚了。无尘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