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山上观火,洞中筹谋(1/2)
黑风岭,聚义厅里,炭火盆烧得比往日更旺了些,驱散着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意。烟气缭绕,将几张或凶悍或阴沉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杨老六带着一身夜露寒气进来,抓起粗瓷碗灌了几大口凉水,用袖子一抹嘴,语气带着探得秘辛的兴奋与凝重:“崔爷!几位当家的!咱们先前撒在月亮泡子外围和通往县城要道上的‘眼睛’,都传回信儿了!龙千伦和杜雄那伙人,确凿是在月亮泡子左近吃了冯立仁的埋伏,被打得七零八落,正像一群没头苍蝇往山外溃逃呢!”
黑塔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茶碗乱跳,瓮声瓮气道:“好!他娘的,真痛快!冯立仁不愧是条汉子!就该这么揍这帮龟孙子!”
杨老六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还有更绝的!咱们有个弟兄,眼神好,胆子大,借着雾气摸到离他们溃逃路线不远的高坡上,瞧见了一出好戏!”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溃败途中,杜雄那拨人和龙千伦带着的鬼子兵似乎起了冲突,吵嚷了几句。后来,就听见一声冷枪,是从鬼子队伍里响起的!再后来,杜雄那厮就再没露过面,他手下那帮人也都蔫了,被龙千伦和鬼子兵裹挟着走了!”
师爷捻着山羊胡的手停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哦?借东洋人的刀,除了心腹之患?龙千伦此人,往日只觉其狡诈阴鸷,没想到还有这般魄力与狠辣。如此一来,他虽败了一阵,却趁机整合了内部,回去若还能取得鬼子信任,倒比那有勇无谋的杜雄难对付得多。”
一直蹲在虎皮交椅里吧嗒旱烟的瞎老崔,混浊的眼珠子在烟雾里缓缓转动,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重重磕了磕烟袋锅,溅起的火星子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熄灭。
“冯立仁,的确是块硬骨头,这种情况还能崩掉了人几颗门牙。” 瞎老崔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现在好了,他们自己,又咬断了一根不听话的手指头。好,好啊。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瞎老崔抬起眼皮,目光扫过杨老六和黑塔:“告诉山下各卡子哨位的弟兄,把招子都给老子擦亮!溃兵过境,跟蝗虫没两样,饥慌了眼,啥事都干得出来。咱不拦他们的去路,但也别让这些丧家之犬,趁机蹿上咱黑风岭的地界打秋风,尤其是……”
他语气加重,“盯紧了龙千伦,看住他这条瘸了腿、又刚吃了同伙肉的野狼,谁能猜到他下一步往哪个窟窿里钻!”
“明白了,崔爷!” 杨老六肃然应道,转身快步出去传令。
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蜡黄的穿山甲,轻轻咳嗽了两声,嘴角扯起一丝极淡的讥讽:“龙千伦……哼,机关算尽,只怕反误了卿卿性命。他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围场县城里面那位,还会不会把他当颗葱。”
聚义厅里重新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山下的风涛阵阵传来,仿佛携带着远方溃败的哀鸣与血腥气。
黑山嘴哨堡那扇厚重的大门在黄昏中吱呀呀地打开,放进来一股浓烈的血腥、硝烟与汗臭混杂的气味。中岛中尉走在最前,白手套上沾了些许泥污,但步伐依旧带着曰本军人特有的刻板与冷硬。他身后跟着的队伍,却显出两重天。
曰军士兵虽面带疲惫,队形尚且齐整;而黄金镐和他那几十号伪军,则彻底成了溃散的瘟鸡,个个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褪的惊惧,不少人身上还挂着抢来的鸡鸭、甚至女人家的花布包袱,模样滑稽又可憎。
矢村次郎没有站在校场上迎接。他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立在指挥部那扇简陋的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外面被夕阳染得一片猩红的操练场。窗外,是他日夜操练、寄望一雪前耻的士兵;窗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
中岛大步走进,靴跟并拢,敬礼,声音干涩地报告:“少佐阁下!王家营子、三道沟等处清剿任务已完成。予敌外围支撑点以毁灭性打击,焚毁粮秣物资若干,震慑效果显着。我部无一阵亡,仅数人轻伤。”
他绝口不提具体杀了多少平民,抢了多少财物,只将一场血腥的劫掠包装成冰冷的战果。
矢村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射入,将他那张因长期压抑愤怒而显得削瘦阴沉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
没有看向中岛,目光越过他,盯在了畏畏缩缩跟在后面、试图降低存在感的黄金镐身上。
“黄金镐。” 矢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一样扎人。
黄金镐浑身一颤,差点瘫软下去,连忙上前几步,腰弯得像只熟虾,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太……太君!卑职在!”
“你,很好。” 矢村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听说劫掠的时候,你很有精神。像一头……放归山林的疯狗。”
黄金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听不出这是夸奖还是讥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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