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深遇良医,道观暂栖身(2/2)
张玄清这时又看向冯立仁:“你这腿,是旧伤加新寒,气血瘀在那儿了。光扛着不行,得用热敷加上活血通络的药油揉开,不然以后天阴下雨够你受的。”
李铁兰一听此言,秀眉紧蹙,回身将抱在怀里的襁褓交到妹妹手里,随后急切问道:“那老先生,不知立仁他的伤还能好转吗?”
张玄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应允道:“若是想要痊愈的话,倒也容易,将养些许日子即可恢复如初,但切记这些日子不可饮酒,不可食用发物,否则物极必反,容易引起风疾。”
李铁兰嗔视了眼冯立仁,随即躬身向张玄清以示感谢。得到老人摆手示罢。
陈彦儒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他学的是西洋医学,对中医原本心存疑虑,但见这张老先生诊断迅速准确,用药果断,而且明显极有经验,不由得收起几分轻视,默默观察他如何处理。
接下来的日子,游击队在这深山药庐中得到了难得的喘息。
张玄清话不多,但医术高明,手段老道。他每日为雷终换药、针灸、调整方子,用的药虽然都是山野寻常之物,却往往能见效。雷终的高烧渐渐退了,伤口也开始收口长肉,虽然人还虚弱,但总算从鬼门关捡回条命。
雷山几乎寸步不离,他看着儿子呼吸逐渐平稳,紧绷的心弦才一点点松开。他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地帮张玄清捣药、看火,用最大的力气去砍柴、挑水,把水缸总是装得满满的。这份感激,都落在实实在在的行动里。
冯立仁的腿伤在张玄清的热敷和药油推拿下,疼痛大减,气血通畅了许多。他时常和张玄清聊天,发现这位老郎中不仅精通医理,对山形地势、草木习性也了如指掌,言谈间对日寇的暴行深恶痛绝,对冯立仁这些抗日战士很是敬佩。
“我这把老骨头,打不了鬼子,也就懂这点草药皮毛,能帮一点是一点。”张玄清一边碾着药末一边说,“你们才是真英雄,是在给咱们这土地祛除大毒疮咧。”
李铁兰、李铁菊帮着桂枝做饭、洗衣、收拾草药。李铁竹铁牛、于正来等年轻一点的则包揽了所有的力气活,刘铁坤甚至琢磨着在开春后,在屋旁开垦一小片地种点菜。
陈彦儒是变化最大的。
他亲眼见到张玄清用看似简单的方法控制住了严重的感染,疗效显着,内心受到巨大震撼。他开始虚心向张玄清请教,从药材辨认到方剂原理。
张玄清也不藏私,有问必答:“草药这东西,看着土气,用对了劲道就足。好比这黄芩黄连,清热燥湿,力道猛得很;这黄芪党参,补中益气,是扶正气的根基。打仗也好,治病也好,都得讲究个策略,攻补兼施。”
此外,张玄清见众人身体虚亏,便建议大家跟他练练“八段锦”。“别小看这几个动作,舒展筋骨,调和气血,最是养人。你们打仗耗损大,光靠吃药不行,得靠自己养回来。”
于正来等人起初还觉得这慢悠悠的动作不如刺刀见红来得痛快,但练了几天,确实觉得身上暖了,吃饭香了,睡觉沉了,这才都认真起来。陈彦儒也坚持练习,感觉以往读书留下的肩颈酸痛都缓解了不少。
时光在药庐的袅袅药香和日常劳作中悄然流逝。冬雪消融,山涧开始叮咚作响,树枝冒出嫩芽。雷终已经能自己下炕慢慢走动,脸色也红润了些。冯立仁的伤也已大好。队伍在这里休养了足足三月有余,不仅身体得到了彻底的调养,精神也重新饱满起来。
离别的时候终究是到了。冯立仁带领全体游击队员,向张玄清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张玄清特意将冯立仁拉到一旁,塞给他一个粗布包,里面是精心准备的止血、消炎药材。“冯队长,山外凶险,万事小心。记住,硬碰硬非上策,当如流水,避其锋锐,击其惰归。”
冯立仁郑重接过,深深一揖:“先生教诲,立仁铭记于心。救命收留之恩,永世不忘!”
张玄清摆摆手,脸上是淳朴的笑容:“说这些干啥。都是中国人,看着你们打鬼子,我出点力气应该的。以后路过,记得来看看。”他准备了大量的草药和干粮,硬塞给他们,又详细告知了出山的安全路径。
队伍告别了药庐,再次踏上征途。身后,张玄清和徒弟桂枝站在石阶上,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林间小道。春风吹动他灰白的头发和旧棉袍的下摆,这位深山里平凡的郎中,尽管两鬓斑白,但胸膛之中似乎仍留有一团炽热的焰火在心头。
“师父,冯队长他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一定会的。小桂枝,你将来可要记得多读医书多识草药,学得一身本事,莫要堕了为师的名声啊!”张玄清语重心长地告诫着自家这位小童,眼神里满是慈爱。
“知道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