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开蒙识字(1/2)

西苑的书房,自此成了三岁的苏云璋除却寝居之外,待得最久的地方。晦庵先生教学,与他为人一般,不循常法,重在引其心志,导其天性。

开蒙第一日,并无书卷。

先生只将他带到院中那两株海棠树下。时值春末,老树绿叶成荫,繁花已谢,唯余零星几瓣残红缀于枝头,新栽的棠苗则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透着勃勃生机。

“云璋,你且看。”晦庵先生指着老树虬结的枝干,又指了指新苗柔弱的茎叶,“此乃‘根’与‘本’。无根之木,不过浮萍;无本之末,终将枯萎。读书做人,亦是此理。不固根本,纵有万般机巧,亦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苏云璋仰着小脸,目光顺着先生的手指,在老树深入泥土的根部与新苗稚嫩的根系间流转。他虽不能全然理解这深奥的比喻,却将“根本”二字,连同眼前扎根泥土的坚实与向上生长的渴望,一并记在了心里。

翌日,书房内,墨已研好,上好的宣纸铺陈在宽大的书案上,镇纸仍是那方他熟悉的青玉。

晦庵先生并未急于执笔,而是先取过一部《说文解字》,翻至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古文“字”,缓声道:“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始于鸟兽蹄迒之迹,仓颉仿之,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故每一字,皆有源流,有骨血,有精神,非徒具形貌而已。”

苏云璋跪坐在特制的矮凳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听得极其专注。先生的话语,如同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浩瀚世界的大门,门内光华流转,令他心生向往。

“今日,我们学第一个字。”先生终于执起那支兼毫小楷,笔锋饱蘸浓墨。他的手稳如磐石,落笔时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与力量。笔尖触纸,如蛟龙入海,横、竖、撇、捺……一个结构端正、气韵生动的“春”字,便跃然纸上。

那墨迹乌黑发亮,在素白的宣纸上,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生机。

“此乃‘春’字。”先生放下笔,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尔生于冬末,庭前海棠却为你而绽,此字与你有缘。可知其意?”

苏云璋看着那个陌生的、却又莫名觉得亲切的符号,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努力思索。他想起冬日那场大雪,想起祖父抱着他植下棠苗时冻土的坚硬,又想起如今拂面不寒的杨柳风,想起廊下燕子衔泥,想起海棠枝头绽出的新绿……

他抬起眼,望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照得透亮的棠叶,不太确定地、试探性地答道:“先生,‘春’……是不是院子里海棠花的颜色?是叶子绿了,风变暖了,是……是东西活过来的样子?”

晦庵先生凝视着他,没有立刻肯定或否定,而是将毛笔递了过去,声音平和:“握笔。”

苏云璋伸出小手,依着先生方才的姿势,努力想要握住那支对他而言略显粗重的笔杆。他的手太小,力道不足,握得有些笨拙,指尖沾上了墨迹。

先生并未纠正他的姿势,只道:“写写看。”

小家伙抿紧了唇,全神贯注,手腕颤抖着,将笔锋挪到纸上。他依葫芦画瓢,却哪里写得成字?手腕无力,笔锋不受控制,一下笔便是一团浓黑的墨渍,迅速在宣纸上洇开,不成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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