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廊下相逢(1/2)

自柳府那场无人知晓的“隔墙和弦”后,苏云璋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更为奇异的石子。那石子上镌刻的不是江涛的壮阔,亦非雪落的寂寥,而是一种微妙的、带着音律震颤的共鸣,与一张仅见过两面、却已在脑海中勾勒出清晰轮廓的容颜。他依旧每日往返于西苑书房,洒扫、研墨、读圣贤书、习字抚琴,行事沉稳有度,连晦庵先生也挑不出错处。只是偶尔,在先生讲解《诗经》中“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的句子时,他的耳根会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或是抚琴间隙,目光会无意识地飘向窗外苏府与柳府相邻的那道高墙,仿佛能穿透砖石,听到墙那端可能响起的清越琴音。

苏衡与柳尚书因同朝为官,又兼志趣相投,往来本就频繁。如今许是因着孩子们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音律之交”,两家走动似乎更勤了些。这日,柳尚书得了一匣子上好的新茶,便遣人过府邀请苏衡前去品鉴。苏衡下朝归来,换了常服,见苏云璋正在庭中观察新绽的海棠花苞,便随口道:“璋儿,随为父去柳世伯处走走?柳家园子里的几株绿萼梅,此刻开得正好。”

苏云璋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只躬身应了声“是”。

再入柳府,心境又与上次不同。少了些许探寻的忐忑,多了几分隐约的、连他自己也说不分明的期待。他被引至上次那座临水的水榭等候,柳尚书与苏衡则自去书房烹茶叙话。

水榭中依旧安静,碧纱窗棂半开,带着水汽的、微凉的风徐徐送入,吹动了垂落的纱幔。案上摆放着一局未完的残棋,黑白子错落,显是方才有人在此对弈。他并未落座,只是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池春水。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池畔假山的影子,几尾锦鲤悠闲地摆尾游过,搅碎一池静谧。

正凝望间,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相击的细微清音。

他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水榭入口处,光影交错间,立着一个穿着杏子红绫裙的小姑娘,外罩一件月白色绣折枝梅花的小比甲,正是柳清徽。她似乎刚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拈着一小枝新折的、含苞待放的绿萼梅。见到水榭中有人,她脚步微顿,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待看清是苏云璋时,那讶异便化为了然,随即,唇边漾开一抹清浅得体的笑意。

这一次,没有帘幕阻隔,没有翠竹掩映。他们就这般清晰地、毫无遮挡地,站在了彼此面前,仅隔数步之遥。

春日暖阳透过窗格,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愈发显得她肌肤莹润,眉目如画。她手中那枝绿萼梅,淡绿的花苞衬着杏子红的衣裙,清丽难言。

苏云璋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那抹笑意和那枝绿梅轻轻撞了一下,呼吸微微一滞。他稳住心神,上前一步,依着礼数,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揖了一礼,声音清朗而稳定:“苏云璋,见过柳小姐。”

柳清徽也敛衽还了一礼,动作优雅自然:“苏公子有礼。”她的声音如同他记忆中一般清凌悦耳,此刻近处听来,更添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直起身,两人一时都未有言语。水榭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纱幔的轻响和池中鱼儿偶尔跃出水面的细微泼剌声。一种微妙的、混合着陌生与熟悉、局促与安然的气氛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还是柳清徽先开了口,她举了举手中的梅枝,目光落在苏云璋腰间那支新制的竹笛上,微笑道:“方才在梅林,听到这边似有笛声,清越动人,可是苏公子在吹奏?”

苏云璋脸上微热,摇了摇头:“并非在下。方才到此,并未携笛。”他顿了顿,看向她手中的梅枝,寻了个话头,“这绿萼梅,品相极佳。”

柳清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枝,笑意加深了些许:“是呢,今年开得格外好。苏公子若喜欢,园中还有几株,开得正盛。”她顿了顿,似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说起来,还要多谢苏公子年前所赠的玉笛。音色清润,我很是喜欢。”

提到那支玉笛,苏云璋心头一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柳小姐喜欢便好。听闻小姐琴艺超群,那日园中偶闻,至今难忘。”他这话说得真诚,不带丝毫谄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