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首课受挫(1/2)

时序流转,白露为霜。西苑书房檐下的那几丛晚菊已吐出细小的金色花苞,与依旧苍翠的海棠枝叶相映成趣。苏云璋洒扫、研墨、晨读、习字的功课已如呼吸般自然融入每日晨昏。他沉静的眉目间,渐渐染上了一种被书香浸润过的温润光泽,行事说话,也愈发有了章法。连偶尔来“巡查”的老国公苏擎,远远瞧着孙儿端坐习字的背影,都忍不住捻须颔首,眼中是藏不住的满意。

这一日,晨读方罢,空气中还飘荡着《诗经·小雅》中“明明上天,照临下土”的余韵。晦庵先生并未如常命他习字,而是搁下手中书卷,目光平静地落在苏云璋身上,那目光不同于平日的温和,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

“云璋,”先生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静谧的书房里,“你来此求学,已近半载。今日,为师只问你一问——”

苏云璋立刻从矮凳上站起,垂手恭立:“先生请讲。”

“何为君子?”

三个字,如同三颗石子,投入苏云璋看似平静的心湖,瞬间漾开了圈圈涟漪。他微微一怔,随即,脑海中飞快地掠过这数月来读过的、听过的词句。《诗经》里说“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论语》里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那些美好的词汇与定义,如同散落的珍珠,在他心中滚动。

他抿了抿唇,抬起清澈的眸子,努力回忆着,组织着语言,声音带着孩童的清亮,试图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

“回先生,《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君子当性情温润,品行高洁。《论语》有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是言君子不重物质享受,勤勉谨慎。又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谓君子团结而不勾结……还有……”

他将所能记起的、所有关于“君子”的章句,尽可能清晰、流利地复述出来,条分缕析,虽稚嫩,却显示出良好的记诵之功。说完,他悄悄抬眼,望向先生,心中不免有几分小小的期许。这些日子他读书不曾懈怠,自觉回答得尚算周全。

然而,晦庵先生听罢,脸上并无半分嘉许之色,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反而沉了下去,如同结了一层薄冰。他沉默着,那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让苏云璋心头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冻结。

良久,先生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苏云璋心上:

“此言,是耶?非耶?然则,此皆古圣先贤之‘言’,是程邈(晦庵之名)今日在考你记诵之功吗?”

苏云璋愣住了,小脸霎时有些发白。

先生的目光愈发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内心:“我问的是‘何为君子’,问的是你苏云璋心中所思、所悟、所行之‘君子’,而非让你在此替古人传声,替圣贤立言!你将他人珠玉罗列于前,侃侃而谈,可有一字一句,是发于你本心?是源于你切身体悟?”

“我……”苏云璋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方才洋洋洒洒,引经据典,此刻被先生一语道破,才惊觉自己那些话,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华丽却空洞。他从未真正思考过,“君子”于他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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