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扬州惊变(1/2)
时近初夏,庭前的西府海棠已褪尽秾丽,绿叶成荫子满枝,沉甸甸的青果在日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苏云璋下朝归来,刚在书房坐定,欲将今日东宫议事所闻记录于《春棠笺》中,墨泉便捧着一封书信,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公子,扬州来的急信,是林大人府上心腹林勇亲自送到的,言明需亲手交予公子。”墨泉的声音压得极低,双手将信呈上。
苏云璋心头微微一紧,放下手中的紫毫笔。林如海与他自扬州一别后,偶有书信往来,多是探讨学问时政,或是手谈残局,遣词用句一贯从容不迫,从未用过“急信”二字,更遑论派遣心腹日夜兼程亲自送达。
他接过信函,信封是常见的青州笺,并无特别标记,但入手微沉,显然内里不止一页。火漆封缄处,印鉴清晰,正是林如海私用的那方“海隅散人”。然而,当他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时,那扑面而来的字迹,却让他眸光骤然一凝。
这绝非林如海平日那清劲舒朗、自带风骨的行楷!眼前的字迹,笔画虚浮,力道不均,行气时有中断,墨色亦浓淡不一,显是书写之人手腕无力,心绪不宁,或是在极差的精神状态下勉力为之。
“子珩贤弟如晤:
暌违日久,思念殊深。扬州一别,倏忽经年,每忆当日手谈之乐,纵横之论,犹在目前,感慨系之。贤弟才情卓绝,见识高远,他日必为国之柱石,愚兄每念及此,欣慰不已。
近日扬州暑湿交蒸,旧疾陡发,缠绵病榻,恐非吉兆。念及身后之事,心中唯一放不下者,唯小女黛玉也。此女性情敏慧,然体质单弱,心思过重,若无所依,恐非福寿之相。
昔日棠荫之下,贤弟曾言‘护一方春色无恙’,言犹在耳。愚兄唐突,若他日山高水长,风波难测,万望贤弟念在昔日棋枰论道、赠书之谊,于力所能及之处,看顾黛玉一二,勿使她孤苦无依,遭人欺凌。此乃愚兄临终之托,泣血恳求,望贤弟垂怜。
扬州盐务,水深浪急,非局外人所能尽窥。近日更觉暗流汹涌,似有巨澜将起……咳咳……笔墨至此,心神已耗,难以为继。
万望珍重,他日泉下再聚,当与贤弟续完未尽之棋局。
愚兄 如海 手书
元启二十四年夏”
信不长,苏云璋却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刺,扎在他的心头。“旧疾陡发,缠绵病榻,恐非吉兆”、“临终之托,泣血恳求”、“看顾黛玉一二”、“水深浪急”、“暗流汹涌,似有巨澜将起”……这些字眼,与他记忆中那位虽带忧色却依旧沉稳睿智的巡盐御史形象格格不入!
这哪里是寻常的问候信?这分明是一封……托孤遗书!字里行间弥漫着的不祥与急迫,几乎要透纸而出。林如海在信中甚至来不及,或者说不敢,明言他所处的具体困境与威胁,只能用“水深浪急”、“暗流汹涌”这样隐晦的词语示警,其处境之凶险,可见一斑。
苏云璋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两步,窗外明媚的夏日阳光,此刻看来却有些刺眼。他想起扬州那个夜晚,林如海谈及盐政积弊时的凝重,对弈时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睛,赠书时那份郑重的期许……那样一个风骨嶙峋、心系黎民的人,何以会突然陷入如此绝境?仅仅是“旧疾”吗?还是这“旧疾”之下,隐藏着更致命的毒手?
“墨泉!”他沉声唤道。
“小的在。”墨泉一直垂手侍立,见主子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心知必有大事。
“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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