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及冠之礼（1/2）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庭前的西府海棠几度花开花落。当年那个在雪夜降生、抓周抱定玉镇纸的婴孩，那个于瓜洲渡口初识世间百态、在林府书房手谈忘年的稚龄学童，已然长成了一位风姿初显的清隽少年。

元启二十二年，苏云璋年满十五。

依照古礼，男子年十五至二十，需行冠礼，以示成人。对于苏国公府这等钟鸣鼎食之家，嫡子的及冠之礼，更是家族传承、社会地位与未来期许的集中体现，其仪典之庄重，远非寻常人家可比。

礼期定在三月三，上巳佳节，万物洁齐，生气方盛。这一日，苏府中门大开，府内早已洒扫庭除，张灯结彩，处处透着肃穆而又喜庆的气氛。前厅正堂“昼锦堂”被布置为冠礼之所，香案、礼器、席位一一齐备，庄重非常。

受邀观礼的宾客皆是至亲好友与朝中重臣，柳尚书一家自然在列，连宫中也派了内侍送来御赐的玉如意一对，以为贺仪。晦庵先生作为师长，更是今日仪典上至关重要的角色。苏云璋平素结交的几位挚友，如李砚、赵珩等人，亦受邀观礼，见证挚友人生的重要时刻。

吉时将至，苏云璋身着采衣（童子之服），梳着双童髻，静立于东房（更衣之所）等候。窗外春光正好，棠枝缀满新绿，偶有鸟雀啁啾。他心中并无多少紧张，反而是一片澄澈的宁静。十五年的光阴，在先生的教诲、兄长的引导、父母的关爱、挚友的砥砺，以及与清徽那清泉般流淌的情谊中，悄然沉淀，塑造了此刻的他。冠礼，于他而言，并非起点，亦非终点，而是生命长河中一个自然而郑重的标记。

赞者（司仪）唱喏，冠礼正式开始。苏云璋在引导下，步履沉稳地走入正堂，先向香案上供奉的祖先牌位行叩拜大礼，禀明成人志向。随后，向端坐主位的苏衡与陆夫人行拜礼，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紧接着，便是最重要的环节——加冠。

晦庵先生缓步出列。今日他换上了一身极为庄重的玄端礼服（士大夫礼服），须发如银，面容清癯，目光深邃如古井。他立于堂中，自有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令满堂宾客肃然。

赞者高唱：“请师长赐冠！”

早有执事奉上盛放三顶冠冕的漆盘。依照古制，需行“三加”之礼，初加缁布冠，象征保有士人之心；次加皮弁，象征负有服兵役之责；三加爵弁，象征拥有参与祭祀之权。

晦庵先生先取过缁布冠，走到苏云璋面前。少年微微低头，先生动作舒缓而郑重，将冠为他戴上，系好冠缨。整个过程，堂内鸦雀无声，唯有春日微风穿过堂庑，带来远处隐约的花香。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先生沉浑的声音吟诵着古老的祝辞，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在苏云璋的心上。

加冠毕，苏云璋入东房，换上与缁布冠相配的玄端服，再次出房，展示于宾客。如此往复三次，每一次加冠，每一次更衣，都代表着一次身份的转换与责任的叠加。当最后代表最高身份的爵弁加于顶，苏云璋身着与之相配的庄重礼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已褪去了最后的童稚之气，眉宇间光华内蕴，举止间气度俨然，俨然一位如玉君子，卓然立于堂前。

三加既毕，便是赐字。这是师长对弟子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期许与命名。

晦庵先生凝视着眼前已然成人的弟子，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欣慰，有期许，更有一种薪火相传的郑重。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君子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子珩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