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更进一步(2/2)
理查德揉了揉眉心,拿出他当年在特种部队为新人制定分级训练方案的经验:“折中一下如何?设计两种并行的考核通道,比如,保留你们的设计,允许极少数自信且能力突出的学生主动申请挑战教授,进行模拟对战,胜出者自然直接获得最高评价(a+)。第二条路是为大多数学生设置一个更循序渐进的考核标准:综合计算每一次课程中的个人表现评级,只要平均等级能达到b及以上,即视为通过,这样既能给那些尖子生一个证明自我、获取更高荣誉的机会,也能保证大多数踏实努力、确有进步的学生得到公正的评价,顺利获得学分。”
他顿了顿,特别强调道:“尤其是第一次外出课,你们也记得吧,当时情况特殊,几乎所有学生都是初次接触真实险境,手足无措是常态,根本没机会也没能力展示什么‘魔法学习成果’,为什么不保留那次任务的评级记录,但在计算期末平均分时,适当降低其权重,或者设定一个保底分数,这样在最终评定时我们操作空间也更大些,也就是俗话说的方便捞人。”
郑严和内斐丽特对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理查德的方案显然更周全,第二次回声谷的外出实践课,学生们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分组尝试破阵、协作与自保,又有理查德、班尼等人从旁指导、示范和护卫,表现最差的学生也确实拿到了b+的成绩,如果只是因为一次的懵懂就全盘否定,确实不够公平。
最终,两人勉强点头,同意了理查德的修改建议,修订后的考核通知正式下发后,学生们的恐慌情绪果然平息了不少,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埋头计算自己之前几次实践任务的评分,并暗暗祈祷在可能的后续外出中稳住评级,千万别掉链子。
在这段相对平静(或者说被文书工作和理论教学填满)的日子里,郑严和测试之间的互动变得越发微妙难言,那种超越寻常师生甚至普通朋友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频繁的私下交流,连班尼都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有一次趁着送文件的机会,私下里困惑又担忧地低声问理查德:“队长,郑教授和测试同学,他们最近是不是……太……?”
理查德心情复杂,他心知肚明郑严的本质——一个被“必须服从人类”底层规则束缚的人造人,一个理论上不该拥有也不被允许发展私人情感联系的实验产物,依照安全条例、组织纪律和潜在风险控制,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他都应该毫不犹豫地介入、制止这种不可控的、可能带来巨大麻烦的关系。
但另一方面,长达一个半月的朝夕相处,还共同经历高原伏击、海底之国、山谷迷雾、精灵觐见等大事件,一起处理各种光怪陆离的麻烦、互相嘲讽又不得不合作,独立小队和郑严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类似于损友的羁绊,说不上有多喜欢,但绝对不讨厌,并且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毒舌和偶尔别扭的关心,他无法真正冷酷地将郑严视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物件”去冷酷地干预其或许正在萌生的、哪怕是不被允许的“私事”——如果那能被称为“私事”的话。
最终,理查德只是找了个两人独处的机会,无比纠结且关切地提点了郑严几句:“郑严,你和测试……咳咳,我是说,你的身份特殊,有些事,无论你心里怎么想,自己清楚就好,别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免得惹来不必要的审查和麻烦。”他刻意回避了“感情”之类的词汇,将重点放在了“安全”和“影响”上。
郑严听了,只是用他那双灰似玻璃的眼睛淡淡地瞥了理查德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似乎微妙地少了些以往那种针锋相对的尖刺:“我知道轻重,不需要你额外提醒。”但他显然准确接收到了理查德话语中隐含的、并非完全反对甚至带有一丝无奈默许的态度。
知晓了独立小队(或者说以理查德为代表的态度)后,郑严似乎放松了些微不可察的警惕,不再刻意地掩饰与测试的互动,有时在办公室里,甚至能听到郑严用他那种特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的语调,反过来精准打击一下理查德和敖别之间那仿佛乌龟爬的慢速进展,理查德危险一笑,玩起了龟兔赛跑的双关,被郑严用沙发靠枕砸了脸,二人像三岁小孩一样胡闹起来。
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共同秘密的、略显诡异的融洽氛围,竟然在原本只充满键盘敲击声、仪器嗡鸣声和冰冷命令的办公室里慢慢滋生开来,偶尔甚至能听到几声算得上轻松(尽管可能源自互相伤害)的短暂笑声,这种变化让经常过来串门的内斐丽特都觉得有些意外,但她挑了挑眉,并未多言,似乎乐见其成。
就在这样一个平静无波、被初夏午后慵懒阳光浸泡着的普通工作日,十分少见地,阿海主动敲响了理查德位于据点二楼的房门。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鬼鬼祟祟,先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空旷安静的走廊,凝神倾听片刻,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然后才像一尾生怕被发现的、灵活又紧张的银鱼,飞快地闪身钻进了理查德的房间,并迅速反手轻轻带上了门,甚至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高风险潜入任务。
理查德正坐在书桌前,对着光屏上复杂的边境防御报告皱紧眉头,被这突如其来、举止异常的造访弄得一愣,他放下纸笔,锐利的目光投向阿海——后者脸上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丝绸衬衫的袖口,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快速地偷偷瞟一眼理查德的脸色,却又在即将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像受惊般弹开,不敢与他对视。
“理查德,”阿海的声线本来就是和秀丽美貌完全相反的低沉沙哑,此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紧张,完全失去了往日那种虽然温柔平稳的语调,“我……有话想对你说,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可以陪我去你的老家吗?那个海边的小渔村。”
理查德的眉头一挑,握着笔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