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双向迫近(1/2)
凌晨五点的上海,是一天中最暧昧的时刻。夜色尚未完全退去,但东方天际线已泛起一层稀薄的、病态般的灰白。街道空旷,只有早班的清道夫拖着竹帚,在石板路上划出单调的沙沙声,偶有倒夜香的木轮车吱呀驶过,留下一缕酸腐的气味。
“烛龙”背着沈飞,穿行在迷宫般的里弄深处。他选择的路线极其迂回,避开了所有主干道和可能设有暗哨的制高点。沈飞的体重不轻,昏迷中的人尤其沉坠,但“烛龙”的步伐依然稳健迅捷,显示出惊人的体力和对地形的烂熟于心。
他并非直接前往新的安全屋。相反,他先绕到公共租界西区一个早已废弃的小教堂后院,将沈飞暂时安置在残破的告解亭内,自己则迅速消失在晨雾中。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换了另一身更破旧的苦力打扮,推着一辆堆满破烂家具和草席的板车重新出现。沈飞被小心地藏在板车底部一个经过伪装的夹层里,上面覆盖着散发着霉味的旧物。
这是最原始,也往往最有效的伪装之一。
板车沿着苏州河支流旁坑洼不平的小路缓慢前行。“烛龙”低垂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步伐拖沓,完全融入了这座都市黎明前苏醒的底层劳动人群之中。他的耳朵却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惕,捕捉着远近一切异常声响——过早响起的汽车引擎、急促的脚步声、甚至是掠过屋顶的鸽群不自然的惊飞。
沈飞在颠簸和窒闷中,意识并未完全清醒,却也无法彻底沉入黑暗。那些冰冷的“回响”碎片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神经的“噪音”。这噪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他大脑内部某种平衡被打破后的共鸣。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界在松动,仿佛一层薄而脆的膜,外面有无数无形的“触须”在试探、在扫描……
……【被动扫描协议激活——范围:半径500米——目标特征:异常生物电信号\/关联标记‘737’——置信度:67%——持续追踪中】……
一个模糊的、非自主的“感知”闪过。沈飞在昏沉中痉挛了一下。
板车旁的“烛龙”立刻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他脚步未停,只是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藏在板车侧边暗格里的手枪枪柄。他没有低头查看,而是用更自然的动作,将一块散发着鱼腥味的破油毡布往夹层方向拉了拉,同时改变了原本的路线,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两侧墙壁几乎要贴上板车的死胡同。
在胡同尽头,他迅速将沈飞转移出来,背起,徒手攀上一段矮墙,翻入另一片拥挤的棚户区。板车被他遗弃在胡同里,上面做了不起眼但内行能看出的“已处置”标记。
他必须假设,沈飞本身,在某种层面上,已经成了一个不稳定的信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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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内,篝火已被彻底熄灭,灰烬小心拨散。苏念卿背起简易的行囊,里面装着那个至关重要的笔记本和少量补给。“灰刃”已经将洞内所有居住痕迹清除。
“我们向东,沿河岸灌木丛走,大约三公里,有一个渔民的废弃窝棚,相对安全,视野也好。”“灰刃”言简意赅,递给她一把小巧但保养良好的勃朗宁手枪和两个弹夹,“以防万一。非必要时,不要开枪。”
苏念卿接过,熟练地检查枪械,上膛,关保险,插入后腰隐蔽枪套。动作干净利落。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山洞,潜入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河岸边的灌木和高草提供了良好的遮蔽,但地面潮湿泥泞,行走艰难。苏念卿受伤的手臂经过简单包扎,依然疼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紧紧跟着“灰刃”的步伐。
“关于那个无线电信号,”“灰刃”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信号特征非常短暂、强烈,加密模式复杂,但发射源功率似乎受到限制,或者被有意压制了。这不像常规的广域搜索信号,更像是……”
“定向的确认或触发信号。”苏念卿接道,气息因疾走而微促,“‘伊甸’在确认某个特定目标的状态,或者,激活了某个预设的追踪程序。”
“灰刃”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认可。“没错。所以,你的同伴沈飞,恐怕不仅仅是被‘发现’那么简单。他可能被‘标记’了,用一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
苏念卿的心紧缩了一下。她想起沈飞描述过的“噪音”,想起“蓬莱”基地里那些连接在他身上的管线,想起“伊甸”核心区里那些培养槽中沉睡的“样本”。沈飞的价值,或者说危险性,远超一个普通逃脱的“实验体”。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苏念卿声音低沉而坚定,“在他被彻底定位之前,或者……在他身上那个‘标记’引发更严重后果之前。”
“灰刃”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猛地抬手,示意止步蹲下。
前方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了清晰的、马达驱动的船只破水声,不是常见的渔船或货船那种慢速引擎,而是更快、更轻便的型号。不止一艘。
两人伏低身体,透过灌木缝隙望去。朦胧的天光下,三艘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快艇,正呈搜索队形,沿着河道中下游方向缓慢巡弋。快艇上人影绰绰,都带着武器,不时用强光手电扫射两岸。
“‘伊甸’的清剿队,”“灰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冷意,“动作比预想的还快。看来昨晚的信号,确实是一级警报。”
快艇渐渐远去,但压迫感并未消散。这意味着整个区域的水陆通道,都正在被收紧。
“废弃窝棚不能去了,”“灰刃”当机立断,“那里太靠近河道。我们得去备用点——虹镇老街后面的染坊废墟,虽然环境复杂,但更适合隐蔽和反追踪。”
他再次改变路线,折向西北。苏念卿紧随其后,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上海地图。虹镇老街……那片区域鱼龙混杂,巷道如蛛网,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堵在里面,突围将极其困难。
他们必须在“伊甸”的大网完全合拢之前,找到沈飞,或者至少,弄清楚那个“标记”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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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防空洞安全屋,位于公共租界边缘一处早已停止开采的小型采石场下方。入口隐蔽在一丛茂盛的野藤和倒塌的砖石后面,内部空间不大,但通风尚可,储存有少量清水、罐头和药品。
“烛龙”将沈飞安置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再次检查了他的脉搏和瞳孔。沈飞的体温有些偏高,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深长,显然意识仍陷在某种混乱中。
“烛龙”从金属盒里取出那个残缺模块。指示灯依然微弱地亮着。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连接任何设备,而是用一台老式的、机械结构的录音机(最大限度地减少电子信号泄露),录下了一段混杂着特定频率白噪音和摩尔斯电码的音频。然后,他拆开模块外壳的一角,将录音机的输出端小心地靠近某个内部触点。
轻微的、带有特定节奏的电流声响起。
几乎是同时,昏迷中的沈飞猛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嗬嗬声,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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