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歧路回音（1/2）

明时的降临毫无征兆。没有日出，没有霞光，只是笼罩长眠滩的灰黄色雾气浓度悄然降低了一些，光线从绝对的黑暗转为一种压抑的、仿佛永远处于黄昏将尽时的昏沉。垃圾山投下的阴影轮廓稍微清晰了些，却也因此显得更加狰狞。

破烂王的工作室内，四人已经整装待发。陈凡检查了一下贴身佩戴的“调和挂坠”和怀中妥善存放的“时之屑”皮袋、暗红火苗，将暗金荆棘骨用新得的投掷索套固定在背后易于取用的位置。星芒的匕首在昏沉光线下泛着淬晶后特有的、内敛的七彩微光，她将那个一次性“动能爆发插件”小心地贴在腿部护甲内侧。林辰的箭壶里多了三支漆黑的蚀光箭，猎刀擦拭得雪亮。阿月双手捧着镶嵌了“低语水母皮膜”的水晶球，脖子上挂着“安魂哨”，虽然依旧有些紧张，但眼神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地图都记清楚了？”破烂王最后一次摊开那张皱巴巴的皮纸，指着上面一条用炭笔加粗、蜿蜒指向东北方向的曲折线路，“这条是老子知道的、相对‘干净’一点的路径，能绕过几个已知的‘大家伙’地盘和空间不稳定区。但记住，‘相对’而已！这鬼地方没有绝对安全的路。保持警惕，别惹不必要的麻烦，晦时之前尽量赶到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废弃观测站’——如果那破玩意儿还在的话，至少能挡一挡外面的脏东西。”

“明白，多谢。”林辰收起地图复制件（破烂王允许他们拓印了一份），郑重道谢。

“走吧走吧，别死在外面给老子添晦气。”破烂王挥挥手，转身又去鼓捣他那张破工作台，但陈凡注意到，他那只机械眼一直目送他们从侧面的小门离开。

侧门通向一条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狭窄夹缝，蜿蜒曲折，最终连通到集市边缘一处隐蔽的、被巨大生物颅骨半掩的出口。这里显然是破烂王为自己留的逃生通道之一。

钻出颅骨眼眶般的洞口，昏沉的“天光”和更加清晰的、带着锈蚀与淡淡血腥味的滩涂气息扑面而来。回头望去，拾荒者集市如同一个寄生在垃圾山上的、巨大而沉默的畸形巢穴，在昏暗中蛰伏，只有零星几点诡谲的光点闪烁。

没有耽搁，林辰打头，阿月紧随其后（她的宁静结界以最低功率维持着，主要用来稳定自身和屏蔽微弱的精神侵扰），陈凡和星芒断后，四人迅速离开了集市范围，踏上了前往东北方“叹息回廊”的未知旅途。

脚下的地面是板结的黑色泥地，混杂着更多的骨渣、琉璃碎屑和难以辨认的金属残片。比起靠近集市的地方，这里的“惰性体”更加稀少，但个体往往更加庞大、扭曲。有些如同小山般的残骸堆，在昏沉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阴影中似乎有粘稠的黑暗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存在感。

他们尽量避开这些明显的异常区域，按照地图标记，在相对“空旷”的地带穿行。所谓的空旷，也不过是残骸稀疏一些，地面相对坚实一些。空气中那股沉闷的低鸣始终存在，时而夹杂着遥远的、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呜咽或尖啸。

行进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林辰忽然抬手示意停下。他半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前方一片颜色略浅的沙地。沙地上，有几道凌乱而新鲜的拖拽痕迹，痕迹边缘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物质。

“是‘滩行蛸’的痕迹，刚过去不久。”林辰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一种喜欢在滩涂浅层沙地潜伏、用触须拖拽猎物的群居性低等邪物。虽然单个不强，但数量多了很麻烦。绕过去。”

众人依言，小心地向右方一片由巨大金属板和石柱形成的废墟绕行。废墟内部结构复杂，光线昏暗。阿月手中的水晶球光芒稍微调亮了一些，驱散着令人心悸的黑暗。

就在穿过一处由两根倾斜石柱形成的“门廊”时，走在中间的阿月忽然“啊”了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林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阿月？怎么了？”

阿月脸色发白，指着水晶球映照下、石柱内侧的一片区域：“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声音’……在哭……在吵架……在笑……好乱……好难受……”

陈凡和星芒立刻戒备地看向她所指的方向。石柱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黑色沉积物，看起来并无异常。但陈凡集中精神，暗银印记的感知悄然延伸过去——

瞬间，一股混杂着无数破碎情绪和对话片段的信息噪音涌入他的意识！

“……为什么是我……”

“……错了！全都错了！航线……”

“……宝贝……我的宝贝……”

“……杀！杀了他们！”

“……回家……我想回家……”

如同将成千上万个濒死或绝望者的最后呓语强行糅合在一起，灌入脑海！虽然没有直接的攻击性，却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

陈凡闷哼一声，立刻切断了感知。星芒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皱。林辰则是迅速从腰间一个小包里取出一小撮散发着清新草木气息的干枯叶片，揉碎了在阿月鼻端晃了晃。阿月深吸几口气，苍白的脸色才稍微好转。

“是‘集体回响’的富集点。”林辰沉声道，警惕地看着那石柱，“这片废墟可能曾经是某个大型聚居地或设施的一部分，在沉入长眠滩时，大量生灵的瞬间强烈情绪被环境固化在这里，形成了这种高强度的、无序的信息污染区域。不要长时间注视或感知，尽快通过。”

众人不敢停留，加快脚步穿过了这片废墟。直到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低语感完全消失，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地方……真是步步惊心。”星芒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低声说道。

陈凡深有同感。长眠滩的恐怖，不仅仅在于那些有形的怪物，更在于这种无处不在的、侵蚀精神的“环境恶意”。

继续前行，按照地图，他们需要穿过一片被称为“骨棱荒原”的区域。这里的地面布满了尖锐的、如同刀片般竖起的巨大骨刺，有些骨刺高达数米，森白或暗黄，在昏沉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行走其间，需要极其小心，避免被骨刺划伤——谁知道这些骨头上沾染了什么。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行于骨刺丛林时，陈凡体内一直沉寂的邪种，忽然毫无征兆地悸动了一下。

这次不再是之前的警惕、贪婪或敌意，而是一种更加微妙的……共鸣？仿佛远处有什么东西，与它同源，或者至少，性质相近。

几乎同时，陈凡、林辰、星芒（依靠装备和自身感知）和阿月（依靠天赋），都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而冰冷的死寂波动，从荒原的某个方向传来。

那波动一闪而逝，却让人印象深刻。不同于长眠滩普遍的“悲伤”或“迷茫”，那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万物终末后的绝对“虚无”感。

“是……‘终末’的气息？”林辰看向陈凡，语气凝重。他和星芒都知道陈凡体内的秘密。

陈凡点了点头，脸色同样不好看。“方向和我们去回廊的路略有偏离。”他看向地图，“地图上那个方向没有标记。”

“要去看吗？”星芒问，“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陷阱。尤其是……”她看了一眼陈凡，“可能和你身上那东西有关。”

陈凡犹豫了。邪种的异动和那纯粹的终末气息，让他无法不在意。但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叹息回廊”的回溯之尘，时间有限，熔炉使者和血匕的威胁也如芒在背。

“我去看看。”陈凡做出了决定，“你们留在这里，保持警戒。如果半小时内我没有返回，或者发出警报信号，你们立刻按原计划前往废弃观测站，不要等我。”

“不行！太危险了！”星芒立刻反对，“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你一个人去万一出事怎么办？”

林辰也沉声道：“陈凡兄弟，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不能让你独自冒险。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

阿月也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