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袁崇焕召见（2/2）

“本分？”袁崇焕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据守孤城，抗命不遵，也是本分？”

来了！果然问及此事！这是高第时期旧事，亦是孙承宗保全他之事。王靖远心念电转，知道此事无法回避，必须给出一个能让袁崇焕接受，至少是不反感的说辞。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袁崇焕：“回督师，当日高第下令弃守宁锦，退保山海关。末将以为，锦州乃宁远屏障，宁远乃山海关锁钥。锦州一失，宁远孤悬，山海关门户洞开。弃锦州，无异于将辽东拱手让于建虏！末将身受国恩，守土有责，不敢从乱命而置国家疆土于不顾！若因此获罪，末将亦无怨无悔！”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将“抗命”的行为拔高到了“忠君爱国，守土尽责”的高度，并且点明了战略要害。

袁崇焕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王靖远，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几分狡辩。堂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息之后，袁崇焕忽然开口道：“起来说话。”

“谢督师！”王靖远心中微微一松，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他站起身，垂手肃立。

袁崇焕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辽东地图前，背对着王靖远，问道：“以你之见，如今辽东局势，该当如何？”

这是考较，也是探底。

王靖远走到地图一侧，目光扫过地图上山川城池。他沉吟片刻，组织语言，然后清晰地说道：“回督师，末将以为，当今辽东，敌强我弱之势未根本扭转，然亦非全然被动。”

他手指点向宁远和锦州：“我大明优势，在于宁锦防线已初步稳固，城坚炮利，民心渐附。尤其是锦州，经数年经营，已成钉入辽西之楔子，令建虏如梗在喉。”

接着，他的手指划向后金控制的广袤区域：“建虏之优势，在于骑兵野战，机动灵活，且内部经皇太极整顿，权力渐趋集中，战力不容小觑。但其亦有短板，人口不足，资源匮乏，久战必生疲敝，且新附之蒙古诸部，未必真心归顺。”

分析完优劣，王靖远说出了自己的核心策略，这也是细纲中明确指出的方向：“故末将愚见，我大明当下之策，当以‘坚城为依托，精锐骑兵机动，渐复失地’！”

他具体阐述道：“依托宁锦等坚城，凭借火炮火铳之利，消耗建虏有生力量，使其攻坚不下，徒耗兵力。同时，编练一支精锐骑兵，不必人多，但需甲坚器利，训练有素，用于巡边、护卫粮道、打击小股建虏，乃至在关键时刻配合步炮，进行战术反击。如此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逐步向前推进堡垒，挤压建虏生存空间，积小胜为大胜，最终恢复辽东全境！”

这一套策略，融合了孙承宗“凭坚城、用大炮”的思想，又加入了组建和使用精锐机动兵力的理念，符合当前明军实际情况，也指明了未来发展方向。

袁崇焕一直背对着他，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轻轻敲击。

直到王靖远说完，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看向王靖远，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深沉难辨的意味。

“坚城为依托，精锐骑兵机动，渐复失地……”袁崇焕重复了一遍这核心策略，微微颔首，“此言，倒是不虚。孙元素（孙承宗字）在时，亦是此意。你能看到这一步，确非寻常莽夫。”

他走回主位坐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决断：“锦州位置紧要，不容有失。你既熟悉情况，便继续留守锦州，‘王字营’仍归你节制。本督要你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整饬防务，编练士卒，尤其是那骑兵，需尽快形成战力。粮饷军械，本督自会筹措拨付。”

“末将领命！”王靖远心中一定，知道袁崇焕至少认可了他的能力和策略，暂时稳住了位置。

“不过，”袁崇焕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本督督师辽东，令行禁止，法度森严！往后一切军务，需按本督方略行事，若有阳奉阴违，或擅启边衅者……勿谓言之不预！”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话语弥漫开来。

王靖远神色一肃，再次抱拳：“末将明白！定谨遵督师号令，恪尽职守！”

袁崇焕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挥了挥手：“去吧。尽快返回锦州，不得延误。”

“末将告退！”王靖远行礼，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议事堂。

直到走出经略行辕，骑在马上，迎着略带寒意的风，王靖远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与袁崇焕的初次会面，如同在刀尖上走了一遭。这位新任督师，果然如历史上记载那般，精明、强势，掌控欲极强。

但无论如何，初步的接触算是平稳度过。他得到了继续镇守锦州、统领旧部的许可，也得到了袁崇焕对“坚城+精骑+渐进”策略的认可。

这就足够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经略行辕，眼神变得坚定而深邃。

袁崇焕的时代开始了。他需要在这位强势督师的麾下，找到自己的位置，既要服从大局，又要保全和发展自己的力量。

未来的路，依旧充满挑战。但他相信，只要手握强兵，胸有韬略，便能在这波澜云诡的明末辽东，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向着锦州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