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苏子河渡（2/2）

张老栓瞬间明白，松开拉着王二的手，一把抓住王二递来的长矛杆尾部，身体借力向后一荡，另一只手中的弯刀顺势递出，对着在水中挣扎的老王喊道：“抓住刀柄！”

老王在水中胡乱抓挠，终于抓住了递到眼前的弯刀刀柄！张老栓奋力回拉，旁边另外两个反应过来的士兵也赶紧帮忙，连拖带拽，将老王和刘什长重新拉回了人链附近。

狗剩死死抱着刘什长的胳膊，小脸憋得通红，直到同伴接手，他才虚脱般地松了口气，自己却差点被水流带倒，幸好被身后的同伴牢牢拉住。

短暂的混乱和救援，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和时间。河水无情，体温在飞速流失。有几个伤员已经开始眼神涣散，动作僵硬，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在移动。

“快！没时间了！冲过去！”王二知道不能再有任何耽搁，他重新拉紧张老栓的手，奋起最后的力量，几乎是拖着整个队伍，向着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对岸发起最后的冲刺。

一步，两步……河水逐渐变浅，从胸口降到腰间，再到膝盖……

当王二第一个踉跄着踏上对岸坚实却冰冷的土地时，他几乎直接瘫软下去，全靠长矛支撑才没有倒下。他猛地回头，看着身后一个个如同水里捞出来、脸色青紫、浑身颤抖的同伴，挣扎着爬上岸。

“快！清点人数！”王二的声音虚弱却急切。

张老栓和几个状态稍好的人连忙搀扶、清点。

“老王上来了！”

“李四在这！”

“狗剩没事！”

“刘头儿……”

当最后一个人被拖上岸，清点结果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十八个人下水，上岸的，只有十七个。

少了那个之前腿部受伤、又在河里踩空、名叫赵铁柱的年轻士兵。他或许是在刚才救援刘什长和老王的混乱中，体力不支，悄无声息地被河水卷走了。连一声呼救都没能留下。

河面上，只有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奔腾不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岸上一片死寂。只有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因寒冷和悲伤而发出的牙齿打颤声。又少了一个。昨天还一起在洼地里互相包扎伤口的同伴，转眼就葬身在这冰冷的苏子河中。

王二看着那滔滔河水，胸口堵得厉害。他做到了带领大部分人过河，却终究没能护住每一个人。战争的残酷，不仅仅在于刀光剑影，更在于这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吞噬。

他用力捶了一下冰冷的地面，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不能停下！活动手脚！把湿衣服拧干！找地方生火！快！”他嘶哑着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幸存的十七个人，互相搀扶着，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踉跄着钻入了河对岸茂密的、暂时能提供一丝庇护的森林。身后，苏子河水声隆隆，如同呜咽，又如同催命的鼓点，提醒着他们，危机从未远离。而前方的路，依旧笼罩在浓雾与未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