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袁崇焕召见(1/2)

孙承宗的灵柩在宁远城军民悲声震天的送别中,缓缓启程运回故里。覆盖着大明旗帜的棺椁仿佛带走了辽西最后一抹暖色,留下的,是肃杀的寒风与弥漫在将领官吏眉宇间难以化开的忧虑。

锦州城依旧如铁打的一般。城墙上的斑驳痕迹记录着一次次血战,却也彰显着它的坚不可摧。王靖远归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将士们依旧按部就班地操练、巡逻、戍守。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与观望。孙承宗这座大山倒了,新任的督师袁崇焕,会如何看待他们这支带有强烈“孙系”烙印,且桀骜不驯的“王字营”?

王靖远对此心知肚明。他回到锦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军官,在校场点将台上,面对三千肃立的将士,发表了简短而有力的讲话。

“弟兄们!”他的声音透过内力,清晰地传遍校场,“孙老督师走了,我们都很悲痛!但他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眼泪,更是这座锦州城,是宁锦防线,是守土卫国的责任!”

他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新嫩的面孔:“我知道,有人在担心,担心换了新督师,咱们王字营会不会被排挤,会不会被拆散,会不会没了仗打,没了赏银拿!”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台下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王靖远猛地提高音量:“我告诉你们!不用担心!王字营能站在这锦州城头,靠的不是谁的恩宠,是靠咱们手里的刀,靠咱们打出来的战绩!是靠一次次把鞑子打得头破血流换来的威名!”

他指着城外广袤的土地:“咱们的身后,是成千上万的辽民百姓!咱们的脚下,是大明的国土!无论谁来做这个督师,只要咱们自己腰杆子硬,拳头硬,能把鞑子揍趴下,就没人敢小瞧咱们!该有的粮饷,一分不会少!该立的战功,一个不会埋没!”

“现在,都给我把心放回肚子里!”王靖远声如雷霆,“该练兵练兵!该警戒警戒!别像个娘们似的胡思乱想!鞑子可不会因为换了督师就对咱们客气!都把招子放亮些,把手里的家伙擦亮点!谁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子掉链子,军法无情!”

一番粗粝却直击要害的训话,如同给略显浮动的人心打了一剂强心针。赵大锤第一个挥舞着拳头吼起来:“将军说得对!咱王字营怕过谁?谁来当督师,咱都是砍鞑子的好汉!”

“对!砍鞑子!”

“守锦州!”

校场上再次爆发出震天的吼声,那点刚刚冒头的疑虑和不安,瞬间被更强烈的战意和集体荣誉感所取代。

稳定了内部军心,王靖远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中。他深知,袁崇焕新官上任,无论是为了立威还是为了整合辽东力量,都势必会对各军镇进行巡视和调整。他必须让锦州,让“王字营”,以最精神、最强悍的面貌,迎接这位新任顶头上司的检阅。

训练强度有增无减。骑兵队开始演练在高速奔驰中使用改良后的短柄火铳进行射击,虽然准头堪忧,但那突如其来的火力依旧颇具威慑。步兵方阵则着重演练在各种地形下的固守与反冲击。火铳队的“五段击”几乎成了每日必演的项目,硝烟终日笼罩着校场一角。

王靖远甚至亲自带着石锁和斥候队,将锦州周边五十里内的地形再次细致地勘察了一遍,完善了各处预警和阻击的方案。

时间就在这种外松内紧的备战中悄然流逝。半个月后,一骑快马从宁远而来,带来了袁崇焕的正式命令:召锦州游击将军王靖远,即刻赴宁远述职。

该来的,终于来了。

王靖远接到命令,神色平静。他仔细交代了赵大锤、石锁、狗剩和张老栓各项事宜,尤其强调了在他离开期间,务必谨守城池,不得擅自出击,遇事共同商议。

“将军,袁督师他……”张老栓面露忧色,欲言又止。袁崇焕杀毛文龙之事,虽未传开,但其刚猛严厉、说一不二的作风,在官场上早已不是秘密。

王靖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栓叔,不必多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做好我们自己的本分即可。”

他没有多做准备,依旧是一身半旧的游击将军常服,带着一队亲兵,策马出了锦州城南门。与上次奔赴宁远探望孙承宗时的急切不同,这一次,他的马速平稳,眼神沉静,仿佛只是去进行一场寻常的公务汇报。

再次踏入宁远经略行辕,气氛与孙承宗时代已然不同。守卫的兵丁更加肃杀,来往的官吏行色匆匆,脸上少了几分孙承宗麾下时的从容,多了几分谨慎与小心。

通传之后,王靖远被引至议事堂外等候。他注意到,堂外侍立的袁崇焕亲兵,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显然是百战精锐,与孙承宗更偏向于使用辽兵不同,这些似乎多是袁崇焕从关内带来的旧部。

“王游击,督师大人请你进去。”一名幕僚模样的文官出来传话。

王靖远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议事堂。

堂内光线明亮,陈设简洁,甚至带着几分冷硬。主位之上,端坐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瘦,下颌微须,一双眼睛狭长而明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并未穿着官袍,只是一身简单的青衫,但那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气势,却扑面而来。

正是新任辽东督师,袁崇焕。

在王靖远打量袁崇焕的同时,袁崇焕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扫过,仿佛要将他里外看个通透。

王靖远感受到那股审视的压力,却并未退缩,上前几步,按军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有力:“末将锦州守备、游击将军王靖远,参见督师大人!”

他没有提及已被追赠和取代的孙承宗,只以现行官职和军礼参见,姿态放得足够低,却也保持着不卑不亢。

袁崇焕没有立刻让他起来,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耳中:“王靖远……本督听过你的名字。萨尔浒溃围,宁远守城,锦州抗命,野狐峪设伏,阵斩阿巴泰……一桩桩,一件件,倒是好大的名声。”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末将不敢当。”王靖远低头回道,“皆是赖将士用命,上赖朝廷洪福,孙……前督师调度有方,末将不过尽本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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