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圣徒的庇护所(1/2)

病区是地狱中的炼狱。

这里没有尖叫,只有一种更深沉的、被磨灭到极致的衰弱之声。空气浓稠得像一团湿透的棉花,弥漫着消毒水、腐肉和绝望混合的甜腥气。弗朗索瓦一踏进那扇铁门,就被这股气味呛得阵阵干呕。

他没有床位。新来的人只能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紧挨着那些停止了呼吸、却又来不及被拖走的“前室友”。这里是时间的坟场,生命以小时为单位消逝。

弗朗索瓦蜷缩在一个角落,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他不是来治病的,他是来交易的。他的身体是伪装,而他真正的武器,是藏在口袋里那片小小的、带着体温的齿轮。

他观察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发现,这里的秩序不由党卫军的铁棍维持,而是一种无形的、以呼吸为单位的阶级。靠近门口、能分到一碗热汤的,是尚有劳动力价值的“轻病员”。而他们背后,有一个信息流通的网络。

一个瘸腿的犹太老人,用半块黑面包,从一个波兰年轻人手里换来了一小撮吗啡粉末。一个俄罗斯女人,将自己母亲留下的唯一一枚银质十字架,交给了一个在洗衣房有“关系”的德国囚犯,只为换一条干净的床单。

这里的一切都有价格,包括生命本身。

而“圣徒”,就是这个黑暗市场的中央银行。

黄昏时分,弗朗索瓦看到一个穿着相对整洁旧衬衫、面容干净的年轻囚犯,端着一盆温水,从容地走过一排排病床,对几个特定的病人进行简单的擦洗。其他人向他投去的,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渴望的目光。

他就是“圣徒”的传教士,他的“福音”是有限的清洁和安慰。

又等了许久,当守卫换班的哨声响起,病区陷入最黑暗的死寂时,弗朗索wa才行动了。他挣扎着爬到那个年轻人身边,将那片小小的齿轮,放在了他刚刚收回的手中。

年轻人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低下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到了那片齿轮上精细的纹路和独特的光泽。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齿轮收进口袋,然后端起空盆,转身走向病区深处。弗朗-索瓦知道,这是让他跟上。

他跟着年轻人,穿过垂死的人群,来到一堵用破烂毯子隔开的墙角。毯子后面,是一个小小的、被清理得极其干净的隔间。一盏用自行车发电机供电的昏暗灯泡,从天花板上垂下,照亮了这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房间里有一张真正的床,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木架,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用酒精灯加热的消毒锅。

而“圣徒”,就坐在床边。

他不是弗朗索瓦想象中的那种投机商模样。他约莫五十多岁,身形清瘦,脸上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疲惫与内敛。他戴着一副金属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早已看透了世间所有的苦难与肮脏。他正在用一把镊子,仔细地处理着一名患者腿上的腐烂伤口,动作精准而温柔,像是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把它给我。”

那个年轻人——他的助手——将齿轮恭敬地递了过去。

圣徒用镊子夹起齿轮,举到灯下,仔细端详了片刻。

“一枚1928年的朗格八分之三齿轮,用于3\/4甲板追针码表。”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很稀有。打磨这枚齿轮的工匠,大概死于十年前的心脏病。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一个朋友。”弗朗索-瓦照着影子的指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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