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个士兵的罪过(1/2)

“liesel.”

这个名字,成了弗朗索瓦在心底默念的祷文。它将他从麻木的士兵,变成了一个背负着具体罪责的人。他不再是为了一个模糊的“善念”而行动,而是为了一个名叫莉泽尔的女孩,和她那个生死未卜的弟弟。

他必须知道情况如何。通过那个卖唱的小男孩,他传递了一张新的纸条,上面是他用蹩脚的德语拼出的问题:“der junge?”(那个男孩?)

几个小时后,男孩带回了回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带着一种绝望的颤抖。

只有一个词:“fieber.”

发烧。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弗朗索瓦的心。在1870年的柏林,对于一个长期饥饿的孩子来说,发烧不是疾病,而是死神的请柬。他留下的那几块面包,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无用。

他需要药。

而这个念头,让他彻底滑向了深渊。

那座废弃的军火仓库,成了弗朗索瓦唯一的希望,也成了他即将犯下罪行的现场。

夜里,当他的“狱卒”罗宾在另一层打着瞌睡时,弗朗索瓦提着一盏油灯,走进了仓库深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他无视了那些堆积如山的步枪和炮弹,径直走向了仓库最里侧的一扇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已经锈死的锁。

他用刺刀的尖端,花了半个小时,一点点撬开了那把顽固的锁。门后,是一个被遗忘的储藏室。几排木架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上面堆放着一些早已过期的军需品。他的目光在那些木箱上疯狂扫掠,最后,定格在一个贴有褪色红十字标签的小箱子上。

他颤抖着手打开它。

里面是军队最基本的医疗物资:几卷粗糙的亚麻布绷带,一瓶用于消毒的烈酒,以及……一小盒用蜡封口的玻璃瓶。弗朗索瓦拿起其中一个,借着微光看清了标签上的法文单词:

“quinina.”(奎宁)

在那个时候,这几乎是治疗所有热带病和恶性发烧的特效药。

弗朗索瓦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偷窃军需物资,尤其是在战时,是重罪。他可以因为一个面包被斥责,但为了奎宁,他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然后被枪决。

他脑中闪过杜邦轻蔑的脸,闪过军事法庭冰冷的长桌,闪过行刑队黑洞洞的枪口。

但紧接着,浮现出的是莉泽尔在巷口替他辩护时那倔强的眼神,是她弟弟靠在墙上微弱咳嗽的瘦小身影。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他曾用歌声对她许下承诺。一个谎言,除非他用行动去兑现。

弗朗索瓦深吸一口气,将那瓶小小的奎宁塞进了自己的靴筒深处。冰冷的玻璃贴着他的皮肤,却像一块烙铁,烫穿了他作为士兵的最后一点忠诚。

他犯下了第一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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