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夏娃的摇篮（1/2）

“抹平”，是一个过于温和的词。

当那只由深渊构成的巨眼眨动时，时间与空间并没有被摧毁。它们被“重写”了。

里希特没有死去。他只是“存在”于了别处。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无垠的灰色旷野上。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种粘稠的、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介质”。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依旧是那双属于“造物主”的、干净而优雅的手。但当他试图握紧时，他的指尖却像烟雾一样穿过彼此，无法相触。

他没有实体。他是一段固执地认为自己“存在”的……意识。

“错误……系统错误……”他喃喃自语，疯狂地在自己的思维宫殿中调取着控制面板。但那熟悉的、由逻辑和数据构成的世界，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嘈杂。

【……妈妈…摇篮曲…跑调了…】 【…风…好冷…像在哭…】 【…面包…手是暖的…】 【…绿…森林…好美…】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画面，如同无法屏蔽的弹窗，疯狂地涌现在他的“视野”里。这些是他最不屑一顾的“冗余信息”，是实验体们在生命尽头时产生的、毫无价值的神经脉冲。

而现在，这些“垃圾”，变成了整个世界。

“不！净化！建立秩序！”里希特发出一声怒吼，他伸出手，试图用自己仅存的意志力，在这片混沌中强行开辟一片“净土”。

一片完美的、由数学公式构成的白色方块在他面前展开。

下一秒，那段跑调的摇篮曲如水银般渗入，白色的方块上，浮现出一个母亲模糊而温柔的脸庞。方块开始融化，变成了温热的牛奶。

他又试图构建一个永恒的二进制矩阵，用0和1来定义一切。

一阵代表着“孤独”的风吹过，0和1的排列被搅乱，变成了沙滩上无数个孤单的脚印，一个接一个，通向未知的远方。

他每一次重建秩序的尝试，都会被一段更柔软、更顽固的“情感”所侵蚀。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在这里，脆弱得像一张纸。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个“焦点”。

在这片由记忆和情感构成的海洋中，有一个“东西”，是清醒的，是完整的，是和他一样的“外来者”。

他猛地转身。

在不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那是一个由破碎的黑曜石构成的、半透明的人形。它的轮廓与影子一模一样，但内部，却不是血肉或骨骼，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缓缓流淌。

那是影子的“意识残骸”。他将所有痛苦的“记忆”献祭给了“神”，但将自己作为“观察者”的核心，留了下来。

“你！”里希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把一个完美的神之胚胎，变成了一座装满精神废料的垃圾场！”

黑曜石构成的“影子”缓缓地“转过头”。他的动作没有里希特那种急躁，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与这片旷野融为一体的平静。

“她没有被污染。”影子的意识发出波动，平静而清晰，“她只是……学会了做梦。”

“做梦？！这是最低级的无序状态！”里希特几乎要咆哮起来。

“不。”影子否定了他，“在你看来，摇篮曲是噪音。但对她来说，那是‘爱’的第一次心跳。在你看来，面包的温暖是无关紧要的温度变化。但对她来说，那是‘善’的第一次触碰。”

影子伸出由星尘构成的“手”，指向周围那些不断浮现又消散的记忆碎片。

“你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里希特。你创造了一个容器，你以为你需要灌入‘神性’。但你错了。”

“你只需要灌入‘人性’。”

里希特愣住了，他那被逻辑统治了一生的思维，第一次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