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罗纳托的迷雾（1/2）

卡利亚诺的捷报，如同一剂烈性白兰地，瞬间点燃了法军营地的狂欢。士兵们围着跳跃的篝火，用缴获的奥地利烈酒冲刷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他们擦拭着尚带硝烟的枪膛，重新包扎伤口，用最粗俗的语言吹嘘着自己在山巅的英勇。

然而，仅一帐之隔的拿破仑指挥部内，空气却冷得像阿尔卑斯山的积雪。

巨大的军事地图铺陈在长桌上，红蓝铅笔的标记犬牙交错，宛如一道道尚未愈合的伤疤。拿破仑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未曾合眼，双眼深处布满蛛网般的血丝，但他的精神，却是一根被淬火后绷紧的钢弦。

“元帅！”奥热罗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们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阿尔文齐那只老狐狸，绝没胆子再来了吧？不如趁热打铁，一口气把他们赶回维也纳！”

“不。”拿破仑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帐篷内的喧闹瞬间凝固。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阿尔文齐的撤退路线上，缓缓画了一个圈，“我们击溃了他，并未消灭他。他折损近万人，但主力三万五千人，建制尚存。而且……”

他顿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锐利如鹰隼：“我有一种预感，阿尔文齐会回来。他的下一击，会比这一次更致命。”

预感的印证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数日后，侦察兵带回了一份令人心悸的情报：奥军主力并未撤回阿尔卑斯山腹地，而是在一个名为“罗纳托”的山口附近重新集结。更关键的是，截获的信件——其内容太过直白，一眼便可看出是故意泄露的陷阱——明确指出，阿尔文齐企图再度穿越山口，杀回意大利平原。

“罗纳托山口……”马塞纳在地图上迅速定位，眉头紧锁，“地形狭窄，易守难攻。他为何要选在那里与我们决战？”

“因为他以为，赢了卡利亚诺的我，必然会轻敌。”拿破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想让我以为，他还在故技重施，妄图利用山地。所以他反其道而行，在狭窄处摆开阵势，妄图用兵力优势将我们堵死在山口。他以为，这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

指挥部内的元帅们面面相觑，这套逻辑天衣无缝。阿尔文齐身为宿将，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战场，理所应当。

“元帅，我们不能让他得逞！”拉纳率先请战，“必须抢先一步，占据山口的有利地形！”

“没错！”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主动出击，在罗纳托与奥军决战的呼声，响彻帐篷。

拿破仑静静地听着，未置一词。他踱步到帐口，凝望着外面弥漫的晨雾。雾气浓重，几步之外便人影难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白色的混沌所吞没。

阿尔文齐的棋局，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而此刻，在几十公里外的特伦托，阿尔文齐的真正指挥部里，这位老将正不动声色地听着副将的汇报。

“元帅，克劳塞维茨将军的部队已抵达罗纳托山口，点燃了超过五千堆篝火，巡逻队往来不绝，主力大军的假象天衣无缝。我们的‘信使’，也顺利被法军俘获。”

“很好。”阿尔文齐缓缓点头，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狡黠，“拿破仑是天才，但天才的通病，便是过于迷信自己的判断。他赢了卡利亚诺，便会认为他已看穿了我。他会认为我在罗纳托设下的，是一个愚蠢而明显的陷阱。然后，他会倾巢而出，去‘破解’这个他自以为看穿的圈套。”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与罗纳托山口平行、却更偏南的隐蔽路线。

“他不知道，我真正的三万精锐，正行军于此，将绕过他的侧翼，直扑曼图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