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毒蛇的问候(1/2)

米兰的城门,被强行妆点成了胜利的凯旋门。法兰西龙骑兵的胸甲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军乐队吹奏的《马赛曲》激昂而空洞。街道两旁,是被“组织”起来的米兰市民,他们挥舞着廉价的三色旗,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刻意,像一场盛大而蹩脚的戏剧。

拿破仑就站在这场戏剧的中央,身后是拉纳、缪拉等一众如狼似虎的元帅。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像一个期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然而,他的目光早已穿透了所有喧嚣,如鹰隼般死死锁定在远处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朴素得像一口棺材。

车门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教士袍的男人走了下来。他身形清瘦,面容苍白,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颗浸在冰泉里的寒星,冷静地审视着眼前这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他就是埃马纽埃尔-约瑟夫·西哀士。

他对周围伸出的手视若无睹,对震耳欲聋的欢呼充耳不闻。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座孤岛,与周遭的狂热海洋格格不入,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拿破仑迎了上去,张开双臂,用他那足以点燃广场的激情声音高声道:“欢迎您,西哀士公民!法兰西的智慧灯塔,终于照亮了意大利的战场!您的到来,是我们全体将士的无上荣光!”

西哀士仅是微微欠身,声音平淡得像一杯凉水:“将军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公仆,奉督政府之命,前来向胜利者学习,并确保共和国的原则,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得到‘正确’的贯彻。”

“学习”与“确保”,两个词被他咬得极轻,却像淬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向拿破仑的权威。

站在后面的拉纳压低声音,对缪拉嘀咕:“瞧那张吊丧的脸,元帅为何要对他如此客气?”

缪拉的眼神同样轻蔑:“因为元帅要钓的,不是蛇本身,而是它身后的整个巴黎。对付毒蛇,你得先让它把头昂起来。”

拿破仑仿佛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机锋,反而更加亲热地挽住西哀士的手臂,将他引向威武的仪仗队。“公民,请看!这就是意大利军团!他们用鲜血扞卫了共和国的尊严!而您,将亲眼见证,他们如何为共和国带来更大的荣耀!”

欢迎仪式盛大而空洞,像一场华丽的默剧。

当晚,斯福尔扎城堡的宴会厅里,真正的交锋才拉开序幕。

宴会结束,拿破仑将西哀士请进了他的书房。这里没有一丝奢华,只有巨大的军事地图、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几架装满古典着作的书柜。空气中,弥漫着墨水、硝烟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那是权力的气息。

“公民,这里没有外人。”拿破仑亲自为西哀士斟满一杯勃艮第红酒,“我们可以谈谈了。”

西哀士端起酒杯,却没有饮下,只是用指尖缓缓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将军,我代表督政府,首先对您在阿尔科拉的辉煌胜利,致以最诚挚的敬意。共和国为您骄傲。”

“这是我的职责。”拿破仑平静地回答,目光如炬。

“是的,职责。”西哀士点了点头,话锋陡然一转,“但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有人说,将军为了筹集军费,在米兰实行了近乎劫掠的政策。教会的财富被没收,贵族的财产被‘特别征收’。这听起来,不太像解放者,更像一位新的君主。”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在寂静的房间里划开一道道冰冷的伤口。

拿破仑站起身,踱到巨大的地图前,背对着西哀士。“西哀士公民,您是政治理论的大家。您一定明白,理想,需要力量来扞卫。当奥地利的大炮对准米兰时,自由、平等、博爱,都只是些空洞的口号!我的士兵们,在阿尔科拉的泥地里死去,他们不是为了一句口号,而是为了法兰西的旗帜能够继续飘扬!”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西哀士:“我拿走黄金,是为了铸造更多的炮弹,去摧毁敌人的炮台!我拿走黄金,是为了让我的士兵能穿上冬衣,去翻越冰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将战争永远地带离意大利的土地!我不是在为我个人敛财,我是在用敌人的钱,购买法兰西的安全!这,就是我的‘共和原则’!”

西哀士沉默了片刻,随即抛出了更致命的一击:“可我们还听到了另一个词,将军——‘独裁’。有人说,您在意大利建立了一个属于您自己的王国,军队只知有波拿巴,不知有督政府。这,是共和国最危险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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