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归途炼狱(2/2)

在一次剧烈的颠簸中,拿破仑猛地咳出一口瘀血,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挣脱了那无尽的黑暗梦魇,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

眼前是昏暗摇晃的舱顶,耳中是船只龙骨摩擦海浪的沉闷声响,还有……甲板上传来的、那种整齐划一、冰冷沉重、绝非人类能发出的脚步声。

他还活着。 他还在囚船上。 正在驶向巴黎。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袭来,尤其是被砸断的肋骨和双腿,几乎让他再次晕厥。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里,曾经的狂傲、自信、以及属于年轻天才的明亮光彩,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

一种被极致痛苦和失败淬炼过的、如同经过锻打的钢铁般的冰冷与沉凝。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打量着这个囚禁他的空间,打量着舱门口那两个如同阴影般矗立的暗红色守卫。

他的大脑,他那被誉为军事天才的大脑,在重伤和虚弱之下,依旧本能地开始运转。

不是思考如何逃离——那在目前绝无可能。

而是开始“观察”。 “分析”。 “理解”。

理解这种完全超出他认知的力量。 理解那种冷漠如同机械般的纪律。 理解……那个存在行为模式背后,可能存在的……逻辑。

虽然只是最初步、最模糊的感知,但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仿佛一颗危险的种子,在他被彻底碾碎的旧有世界观废墟上,悄然埋下。

他不再去想“如何用大炮打败祂”。 他开始想“……祂到底是什么?” “……祂的弱点,会是什么?”

这不是屈服。 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蛰伏。

剧烈的疼痛和虚弱再次如潮水般涌上,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重新陷入半昏迷的黑暗。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破碎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那不是求饶,不是诅咒。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将被他刻入灵魂最深处的名字。

“……刑…天…”

这一次,念出这个名字时,不再是战前带着研究意味的揣测,也不是战场上绝望的嘶吼。

而是一种冰冷的、将无尽恨意与极致理性强行压缩在一起的……铭记。

运输船破开海浪,继续向北。

底舱里,一片死寂。

只有角落那个重伤的俘虏,在昏迷中,身体依旧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

但他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透出一种苍白僵硬的色泽。

仿佛即使碎裂,也要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沉睡的狂狮,在无声的炼狱归途中,正悄然蜕变。

巴黎,尚不知晓它即将迎接的,不止是一位归来的“神明”。

还有一头被打断脊梁、舔舐伤口、将复仇的毒焰深埋心底的……

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