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血染的桂冠（1/2）

奥斯特里茨的第二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像一块无瑕的宝石。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却无法驱散这片平原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

战斗结束了，但战争才刚刚露出它最真实的面孔。

弗朗索瓦和他的战友们没有庆祝。他们领到的任务，是掩埋尸体。这不是英雄该做的工作，但却是胜利者必须承担的后果。他们挖着一个个浅坑，将那些穿着蓝色、白色、绿色军装的尸体一同扔进去。在死亡面前，敌我的界限变得模糊而可笑。

他看到一名年轻的俄国士兵，最多不过十七岁，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灰色的天空。弗朗索瓦伸出手，想替他合上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昨天，他还是一个冲锋陷阵、高喊“皇帝万岁”的勇士。今天，他只是一个在尸山血海中麻木行走的幸存者。

“弗朗索瓦，”一个战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别看了，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弗朗索瓦没有回答。他走到湖边，看着那些从冰缝中伸出的、被冻得僵硬的手臂。他想起昨天炮弹落下时，那片绝望的哀嚎。他赢得了胜利，可他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着那些敌人一同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我们……都变成了什么？”他昨天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却没有答案。

皇帝的营帐内，与战场是两个世界。

炉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墨水的味道。拿破仑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刚刚结束的战役。他的元帅们围在一旁，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报告执政官，”贝尔蒂埃元帅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军伤亡统计……初步统计，阵亡一千三百人，受伤六千九百余人。拉纳元帅的第五军团损失最重。”

拉纳，这位“军中之胆”，此刻却沉默不语。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士兵成片倒下，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代价冲淡。

拿破仑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扫过他的元帅们，最后停留在拉纳的脸上。

“拉纳，”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每一个士兵的牺牲，都让我心痛。但是，看看你们的身后。”

他指向地图上的巴黎，指向整个法兰西。

“我们用不到一万人的代价，换取了俄奥联军的彻底覆灭。我们俘虏了他们的数万士兵，缴获了一百多面军旗。我们粉碎了第三次反法同盟。拉纳，告诉我，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吗？”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战争的温情脉脉，露出了其赤裸裸的数学本质。

拉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执政官是对的。从帝国的角度，这是一场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胜利。只是，这完美的代价，是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来支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