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借遍亲友无果的绝望（1/2）

九月的风带着秋意的微凉，吹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却吹不散林一心里的燥热与焦灼。出租屋的水电费虽然凑齐了，但父亲的手术费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距离医生给出的手术截止日期只剩下十天，可他手里的钱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降薪后的工资除去每月一千五百块房租、三百块水电费、两百块交通费，再给父母寄去一千块日常医药费，剩下的八百多块只够勉强维持温饱，张总扣下的三千多块报销款迟迟没有动静，网上找的兼职不是骗押金就是薪资低到不够来回车费，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亲友身上。

林一坐在工位上，指尖在手机通讯录里反复滑动，屏幕上的名字从 “大学室友赵磊”“远房表哥”“高中同学王强” 到 “前邻居李阿姨”，一个个闪过，却让他迟迟无法按下拨号键。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汗水浸湿了手机边缘的硅胶壳 —— 他怕被拒绝，更怕看到那些或敷衍、或质疑、或怜悯的眼神，可一想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他还是咬了咬牙，先点开了大学室友赵磊的对话框。

赵磊是他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两人曾挤在出租屋里通宵复习，毕业后赵磊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听说月薪早已过万，还在去年付了首付买了房。林一斟酌了整整十分钟，删删改改，才敲下一行字：“磊子，最近还好吗？有个事想麻烦你，我父亲要做手术，急需一笔钱，能不能先借我两万？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凑利息。”

消息发出去后，林一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把手机放在键盘旁，眼睛却紧紧盯着屏幕，连张总走过来布置新任务都没察觉。“林一，发什么呆？” 张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一吓得手一抖，差点碰掉手机。“没…… 没什么，张总。” 他赶紧站起身，接过张总递来的一摞文件 —— 是公司五年前的财务报表，要求他三天内整理出明细，还特别强调 “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这个月绩效别想了”。

林一低头应着，心里却满是苦涩 —— 三天整理五年的财务报表，还要保证零差错，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他不敢反驳，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等张总走后，他再看手机，赵磊依旧没有回复。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半小时过去了，手机屏幕始终安静，他心里有些失落，却又安慰自己，赵磊可能在忙项目，没看到消息。

直到中午午休，同事们都去食堂吃饭了，林一还坐在工位上等着回复。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紧点开，看到赵磊回复：“兄弟，真不好意思，我最近刚付了房贷首付，每个月还要还八千多房贷，手里也没闲钱，实在帮不了你，你再问问别人吧。对了，你爸手术要多少钱？不行就众筹试试？”

林一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赵磊付了房贷，可两万块对月薪过万的赵磊来说，并不算一笔巨款，更何况他还主动提了众筹 —— 那语气里的敷衍，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回复了一句 “没事，我理解，谢谢你，众筹我再想想”，就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起身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里，王姐正和财务部门的老陈闲聊，两人手里拿着星巴克的咖啡，笑得格外开心。看到林一进来，王姐的笑声突然停了，她瞥了林一一眼，对老陈压低声音说：“有些人啊，自己没本事被降薪，还想连累别人，真是晦气。” 老陈会意地笑了笑，没说话，却故意把咖啡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一假装没听见，接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下去。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却没能浇灭他心里的焦虑，反而让他觉得更冷了。他知道，王姐和老陈都是张总的人，王姐靠张总拿到了 “优秀员工”，老陈则和张总一起贪墨项目款，他们早就形成了利益小团体，平时就爱抱团排挤他，现在看到他落难，更是巴不得看他的笑话。

下午上班，林一又鼓起勇气，给远房表哥打了个电话。表哥在老家开了一家小超市，去年过年时还跟亲戚们炫耀，说超市每月能赚好几万，日子过得还算宽裕。电话接通后，传来表哥爽朗的声音：“小林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在城里混得好了，想请我吃饭？”

林一尴尬地笑了笑，寒暄了几句，就小心翼翼地提起借钱的事：“表哥，我父亲要做手术，需要一笔钱，你能不能先借我一万？我过几个月一定还你，还按银行利息给你算。”

电话那头的笑声突然停了，沉默了几秒，表哥的声音带着为难：“小林啊，不是表哥不帮你，最近超市进货压了不少钱，供应商又催着结账，手里确实没现钱。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竞争激烈，我这超市能维持下去就不错了，真没多余的钱借给你。”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我父亲的手术不能等，医生说再拖下去就有危险了……” 林一的声音里带着恳求，眼眶微微发红。

“那你再想想别的办法，问问你其他亲戚？比如你表姐，她嫁了个有钱人，说不定能帮你。” 表哥的语气有些敷衍，“我这边还有客户要结账，先挂了啊，有事再联系。”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林一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表哥不是没钱，只是不想借给他 —— 自从他在城里工作，没给家里带来多少好处，反而因为父亲生病频频借钱，去年借的五千块还没还上，亲戚们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甚至能想象到，表哥挂了电话后，会跟表嫂吐槽 “林一又来借钱，真是个无底洞”。

接下来的几天，林一开始疯狂地给亲友打电话、发消息。他先给高中同学王强打了电话，王强现在在一家建筑公司做项目经理，之前还找他帮过忙。林一说明情况后，王强犹豫了很久，说：“兄弟，我倒是想帮你，可我最近刚买了车，手里也紧，要不你再等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给你凑五千？” 林一知道，下个月发工资时，父亲的手术早就错过了最佳时机，他只能谢过王强，挂了电话。

他又给前邻居李阿姨发了消息。李阿姨看着他长大，以前很疼他，父亲生病时还特意来看过。林一在消息里详细说了父亲的病情和手术费的困境，恳求李阿姨能借他五千块。李阿姨隔了很久才回复：“小林啊，阿姨知道你难，可阿姨年纪大了，手里的钱都存了定期，取不出来。你再问问别人，实在不行就跟公司借借？” 林一看着回复，心里一阵失落 —— 他知道李阿姨的定期存款下个月才到期，可她就是不想借给他。

有个远房表姐，嫁了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平时和他家走得还算近，过年时还送了他一件名牌外套。林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她打电话。表姐听完他的诉求，叹了口气说：“小林，不是姐不帮你，你也知道，我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还要供私立学校，压力也很大。再说，你在城里工作，怎么还会缺钱？是不是被骗了？现在骗子多，你可别上当。”

“我没有被骗，是真的需要钱给我父亲做手术。” 林一急忙解释，“我最近被降薪了，报销款也被公司拖着不给，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你借钱。”

“被降薪？是不是你工作不努力？或者得罪了领导？” 表姐的语气带着质疑，“小林啊，做人要踏实，在公司里要学会讨好领导，别总想着硬碰硬。你看你，工作这么多年，连点积蓄都没有，还到处借钱，以后怎么成家立业？我看你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姐这边真的帮不了你。”

林一还想再说些什么，表姐却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看着手机，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助。他努力工作，每年都能拿到公司的 “良好员工”，坚守正义举报领导的贪腐行为，可为什么落到这般田地？连最基本的亲情和友情，在金钱面前都变得如此脆弱。

更让他寒心的是，有个高中同学不仅不借钱，还在朋友圈发了一条阴阳怪气的动态：“有些人啊，自己没本事，赚不到钱，就知道向别人借钱，借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真是服了。” 配图是一张 “借钱需谨慎” 的表情包。林一看到后，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 他知道，这条动态是发给自己看的，因为昨天他刚给这个同学发过借钱的消息，对方没回复，却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这段时间，张总的刁难也没有停止。他不仅没有把扣下的报销款发给林一，还变本加厉地给林一安排工作。除了三天内整理五年财务报表的任务，他又给林一加了一项 “统计部门所有员工近三年的出差记录”，要求 “按时间、地点、费用分类，下周一一早交”。林一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办公室的灯常常是整栋楼最后熄灭的那一盏。

有一次，林一因为熬夜整理财务报表，不小心在报表上写错了一个数字 —— 把 2019 年的营收 “156 万” 写成了 “165 万”。张总看到后，当着全部门同事的面把报表摔在他桌上，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区都能听见：“林一，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简单的数字都能写错，你还能干什么？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扣光，再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明天一早上交！”

林一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张总是故意找茬，这么多年的财务报表，偶尔出现一个数字错误很正常，换做其他同事，张总只会让他们改过来，可到了他这里，就是 “扣绩效 + 写检讨”。同事们都低着头，假装忙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只有小李偷偷给他递了一张纸巾，眼神里满是担忧。

晚上回到出租屋，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林一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躺在冰冷的床上。漆黑的环境像他此刻的心情，看不到一丝光明。他想起父母期盼的眼神，想起父亲在电话里说 “儿子，实在不行就别治了，爸不想拖累你”，想起自己借遍亲友无果的绝望，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浸湿了泛黄的枕巾。

他掏出手机，翻看着和父母的聊天记录。母亲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前几天：“儿子，你爸的手术费你别太着急，实在不行，我们就跟亲戚再借借，总能想到办法的。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累坏了身体。” 林一看着消息，心里更加愧疚。他知道，父母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母亲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去菜市场摆摊，父亲以前在工地上搬砖，腰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他们省吃俭用把他供上大学，现在父亲生病，他却连手术费都凑不齐，还要让父母为了借钱四处求人。

就在林一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想起了小李。小李是他在公司里唯一的朋友，虽然工资不高，每月只有四千多块，还要给家里寄两千块补贴家用，但一直很关心他。上次他出租屋断水断电，小李还主动借了他三百块。林一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敲打，又反复删除，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给小李发了一条消息：“小李，我父亲要做手术，急需一笔钱，我借遍了亲友都没借到，你能不能先借我五千？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要是不够，我再跟别人凑。”

消息发出去后，林一的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知道，小李的日子也不富裕，五千块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实在不忍心再给小李添麻烦。他盯着手机屏幕，手心全是汗，生怕看到 “不好意思，我也没钱” 的回复。

没过多久，小李回复了消息：“林一，我手里只有三千块，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想给我妈买个按摩椅，你先拿着应急。不够的话，我再跟我闺蜜借借，看看能不能凑两千给你。”

林一看着消息，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回复道：“谢谢你，小李，三千块就够了，你别跟你闺蜜借了，太麻烦人家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以后一定还你，还会给你利息。”

“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小李回复道，“你别太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要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你也跟我说，我能帮就帮。”

第二天一早，小李就把三千块钱转给了林一。林一看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心里暖暖的。虽然这笔钱离父亲十万块的手术费还相差甚远，但至少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就算借遍了亲友，也要想办法凑齐父亲的手术费。

接下来的几天，林一更加努力地寻找兼职。他在网上找了很多兼职，比如打字员、数据录入员、外卖骑手、代驾等。打字员和数据录入员的薪资太低，每千字只有五块钱，就算每天打一万字，一个月也只有一千五百块，根本不够手术费；外卖骑手需要自己有电动车，他没有，而且听说很辛苦，还容易出事故；代驾需要晚上工作，他每天加班到深夜，根本没有时间。

有一次，他在一个兼职群里看到一个兼职中介的广告，说可以介绍 “高薪兼职，日结工资，每天工作四小时，日薪两百块”。林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了中介，中介很热情地跟他介绍，说兼职是 “给某电商公司整理客户信息，简单易上手，不需要经验”，但需要先交两百块押金，说是 “服装费和资料费”，事成之后会退还。

林一犹豫了很久 —— 两百块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好几天的饭钱，可一想到日薪两百块，十天就能凑两千块，他还是咬牙交了押金。可交了押金后，中介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微信被拉黑，电话也打不通。林一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看着手机里中间的聊天记录，心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被命运无情地捉弄，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