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审判(1/2)
仪鸾殿内,浓稠的药味几乎凝固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面色灰败,垂着头,脚步虚浮地从内殿暖阁鱼贯而出,如同被抽走了魂。
为首的太医院院使,更是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全是冷汗,官帽都有些歪斜,他走到摄政王载沣和肃立一旁的朱云飞面前,深深一躬,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绝望:
“启禀摄政王,朱总督……老佛爷……脉象沉微涩滞,散乱无根,元气耗竭,脏腑衰败已极……此乃油尽灯枯之象,非药石所能及了……恐……恐就在这最后几个时辰了……” 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恐和无力,“奴才等……回天乏术,愧对天恩……只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蚋,充满了不祥。
载沣闻言,身体猛地一晃,若非旁边太监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和无措再次将他淹没。
殿内其他王公大臣也个个面如土色,窃窃私语瞬间死寂,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远处更漏单调的滴答。
朱云飞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群惊惶失措的帝国重臣,最后落在载沣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王爷节哀,大行皇帝新丧,大行皇太后又……值此国殇之际,王爷身负监国重任,万不可自乱方寸,眼下当务之急,是确保新君登基大典万无一失,稳定天下人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雨菲,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李副官精研西洋格致之学,于人体气血运行、脉络生息之道亦有涉猎,其术法或有别于传统岐黄,或能……或能窥得一线天机,略尽绵薄,为大行皇太后……稍解沉疴之苦,以全人臣之礼。”
载沣此刻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听到“一线天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哪里还有心思细究李雨菲一个女子、一个格致专家如何能比太医院院使更有办法?他几乎是立刻点头,带着哭腔道:“好!好!朱总督所言极是!李副官……有劳!有劳了!若…若真能……”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恐惧。
朱云飞顺势道:“王爷心力交瘁,不宜在此久留,徒增伤悲,臣请王爷移步体元殿稍歇,臣等有要务还需同王爷商议,关乎新君登基与京师布防之紧要关节,莫熬坏了身子。”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将要务与新君登基、京师安全绑定在一起。
载沣早已心力交瘁,巴不得离开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闻言如同获得赦免,连连点头:“好!好!本王这就去!这就去体元殿!李副官…拜托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暖阁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逃避,在太监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快步向外走去。
那些王公大臣们,见摄政王都走了,又慑于朱云飞的威势和新军控制宫禁的现实,哪里还敢停留?纷纷如蒙大赦,低着头,鱼贯而出,生怕走得慢了。
偌大的仪鸾殿正殿,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缭绕不散的药味、死寂的空气,以及侍立在殿门两侧、如同雕塑般的新军警卫。
沉重的殿门在朱云飞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惶恐。
殿内,光线似乎更加昏暗了,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的琉璃,在地上投下惨淡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暖阁内偶尔传出的、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抽动般的呼吸声,证明着里面那个曾经权倾天下的生命,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李雨菲静静地站在原地,清冷的目光扫过殿内金碧辉煌却冰冷死寂的陈设,最后定格在那道通往暖阁的厚重帘幕上。她的眼睛,没有了刚才的怯懦,转变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的告别,而是一次早已规划好的、必须完成的审判。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步,走向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暖阁,军靴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甚至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回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沉重。
每一步,都像是踏过一段凝固的历史尘埃。
厚重的帘幕被无声地掀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檀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生命即将彻底腐朽的衰败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暖阁内,光线比外殿更加昏暗。只有床边一盏微弱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勉强照亮了那张巨大而华丽的填漆雕花炕床。
老佛爷枯槁的身躯,深陷在明黄色的锦被之中,几乎与那华丽的背景融为一体,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张揉皱后又试图抚平的黄纸,沟壑纵横,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黯淡无光,偶尔极其轻微地转动一下,证明着意识尚未完全消散。
枯瘦如柴的手无力地搭在被面上,指甲盖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色,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喉咙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痰鸣和嘶哑的抽气声,仿佛破旧的风箱在做最后的努力。
偌大的宫殿,此刻只剩下这微弱的、垂死的喘息声。
李雨菲走到床前,在距离三步之遥站定,她没有行礼,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看着床上这个曾经主宰亿万生灵命运、此刻却连呼吸都无比艰难的老妇人。
“老佛爷,”李雨菲开口,声音清冷平静,没有刻意压低,却清晰地穿透了那艰难的喘息声,“他们都走了,太医们说,药石罔效,就在这最后几个时辰了。”
老佛爷浑浊的眼珠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聚焦在李雨菲的脸上,但最终只是徒劳地停留在虚空中某个点,她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雨菲走到床前坐下,目光落在老佛爷枯槁的脸上,浅笑了一下,“我叫李雨菲,从未来世界过来的,今天来送您最后一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冰冷的金属,“顺便,请您看看,您这‘万寿无疆’的江山,最后……究竟落得个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雨菲将背囊中的全息目镜折叠开,卡在了老佛爷的眼上,顺带将一个小药片塞进了她的嘴中,老佛爷只感觉自己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甚至连咿呀声都无法发出,但是大脑却变得异常清醒……
嗡——
一声低沉的蜂鸣响起,在老佛爷的视角中,整个雕花填漆的龙床床榻,连同她枯槁的身躯,瞬间被一层幽蓝色的、流动的光幕笼罩!这光幕竟在空气中凝成实质般的场景!
老佛爷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倒映出的不再是寝殿的藻井,而是滔天的巨浪、翻滚的浓烟、震耳欲聋的炮声!黄海大东沟海战的惨烈景象,带着硝烟与海水的腥咸,穿透四十年的时光壁垒,轰然撞入这垂死太后的感官!
“这是光绪十一年至二十年,颐和园清漪园石舫、铜亭、佛香阁等项工程,挪借海军衙门银两的明细!”李雨菲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锤音,幽蓝光幕中,一份泛黄却纤毫毕现的奏折悬浮于波涛之上,户部尚书翁同龢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无奈和惶恐的朱批,如同鲜血般刺目:“挪海军衙门银七百六十二万两有奇。”
数字在光幕上炸开,每一个数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人心。
画面陡然切换,定远舰那锈迹斑斑、布满弹孔的305mm克虏伯主炮巨口,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那巨大的炮管,像一根耻辱柱,直刺她的瞳孔。
“七百六十二万两白银!”李雨菲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我都不明白你怎么想的,1861年你执政的时候清廷gdp世界第一,就算你一直霍霍,甲午年的时候没落了,那gdp也是世界第二第三,你说你又不缺钱,非得挪用军费,这笔钱,本可以再造七艘定远舰!或者…”光幕画面瞬间粉碎成数据流,又重组为一艘流线型的黑色战舰影像,旁边瀑布般倾泻出令人窒息的数据:“买下小日子整国的海军!包括这艘新锐的吉野号,航速23节,装备速射炮120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4门,47mm哈乞开斯机关炮8门。”
老佛爷干瘪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就在此时,全息影像中,一声震碎灵魂的怒吼在炮火连天中炸响:“撞沉吉野——!”是邓世昌的呐喊声,在她脑海中嘶鸣!
画面骤然切换至致远舰的视角,并以0.5倍速推进,庞大的战舰舰艏高高昂起,带着决绝的悲壮,倾斜着冲向敌阵!
画面细节被无限放大,一枚致命的炮弹穿透了锅炉房的装甲!炽热的蒸汽如同白色巨蟒喷涌而出!在蒸汽爆发的中心,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瞬间撕碎!一块带着半截手臂的残肢,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嘭”地一声狠狠撞在锅炉压力表上!鲜血、骨渣、皮肉组织在冰冷的金属表盘上,溅射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刺目的半圆轨迹!
李雨菲特意将镜头拉近,定格在那截残肢的手腕上,一根褪色、浸满血污的红绳,死死系在那里!那是母亲为远行的儿子求的平安绳!
“黄海大东沟海战,北洋水师阵亡六百三十七人!你给他们的炮弹里装的是沙子,而不是火药,硬逼着那些战士去撞船同归于尽!火药才多少钱?能打赢的战斗硬生生让你们玩输了。”李雨菲的声音冰冷如铁。
光幕瞬间切换,一份长长的、密密麻麻的阵亡名单全息投影铺天盖地,每一个名字都如同渗血的刻痕,在幽蓝的光幕中缓缓流淌。
“而那些火药钱,还不够您吃的——”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一份《御膳房档案》的立体影像,三百道珍馐佳肴的目录悬浮在老佛爷眼前,触手可及,“就在致远舰沉没的当天午膳!仅一品‘清汤燕窝’,就耗用官燕二斤八两!这些燕窝的花费,足够购买三门当时最先进的哈乞开斯五管速射炮!”
“嗬…嗬…”老佛爷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痛苦的喘息,浑浊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深陷的眼窝中渗出。
李雨菲眼中没有丝毫怜悯,继续播放着虚拟目镜中的画面。
“击鼓!继续击鼓——!”邓世昌那穿透硝烟、撕裂灵魂的最后呐喊,与另一个时空——紫禁城畅音阁内,为老佛爷贺寿而演奏的戏曲堂会那欢快甜腻、甚至带着谄媚的唢呐声《麻姑献寿》——“瑶池赴会乐逍遥,仙桃仙酒献蟠桃…”两种声音被李雨菲用技术强行叠加、放大,分左右声道,同时狠狠灌入她的耳膜!
“看看这个!”李雨菲切换到新的一幅画面,里面是一块布满锈蚀和海洋附着物的扭曲金属片。“未来的2018年,致远舰水下考古打捞出的舰体残片!”环绕着这块真实的残骸,在空气中飞速构建、还原出它百年前的崭新模样,一块坚固的舰体装甲!
“摸摸看?老佛爷,摸摸您‘万寿无疆’换来的废铜烂铁!”李雨菲近乎粗暴地抓起她那只戴着翡翠护甲、正在微微颤抖的枯手,狠狠按向那全息投影的崭新装甲!就在老佛爷指尖接触到虚拟钢铁的刹那——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她脑海中炸响!并非来自影像,而是李雨菲同步启动了植入战术目镜的微型脑机接口!强行将定远舰弹药库殉爆时产生的恐怖冲击波数据流,转化为最直接的神经痛觉信号,狠狠轰击她的感官!
“唔——!!!”身体的麻醉并不能阻止痛苦的发生,她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身体发生了轻微的颤抖。而全息影像中,致远舰沉没的海域,大片大片乌黑的油污混杂着残骸碎片,也在海面上缓缓扩散、交融……
“您知道黄海和威海卫的将士们,最后用血在冰冷的炮台上刻下了什么吗?”李雨菲冷笑着,再次划动光幕。左侧,是颐和园那座耗费白银两万三千两打造的、精美绝伦的铜亭清单;右侧,被无限放大、纤毫毕现的,是一双破烂不堪的北洋水兵棉靴!靴底磨穿,露出的脚趾已经冻得乌黑发紫,严重冻伤的伤口深可见骨,脓血和冰碴冻结在一起!
画面再次切换,定格在一座威海卫炮台的斑驳墙壁上,一行用暗红色、早已干涸凝固的液体书写的巨大字迹,在寒风中如同泣血的控诉:“宁沉黄海,不修园子!”
殿外,深秋的北风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吹得幽蓝的全息影像如同鬼魅般晃动、泛起涟漪。老佛爷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泪水混合着眼角的分泌物,无声地滑落沟壑纵横的脸颊。
但李雨菲能感受到老佛爷目光中带着的杀意,那泪水,不是因悔恨、忏悔而产生的,而是对选错了托孤对象,被一个弱小的平民教训而生的屈辱眼泪,李雨菲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切换下一组视频。
“不要急着怨恨,这才哪到哪,咱慢慢看,据说下了地狱,也得照业镜,看一生的罪孽,咱就当看预告片了!”
似乎是地狱刺激到了老佛爷,她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李雨菲眼神冰冷如手术刀,毫不迟疑地从包囊中抽出一支装着幽蓝液体的纳米注射器,精准地扎进老佛爷手臂上干瘪的静脉,液体瞬间注入。
“唔——!”老佛爷瞬间舒适了,得到有效的急救后,再次轻松的开始观影。
9月28日的京都菜市口刑场那阴森、血腥、令人窒息的景象,在龙床之上轰然展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围观人群汗臭、恐惧交织的浑浊气息。
六具无头的尸体横陈在地,鲜血如同小溪般在肮脏的黄土上蜿蜒流淌。
“你应该认识这张面孔吧,老佛爷!”李雨菲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刽子手刚刚行刑完毕,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霍霍丫丫刀刃上粘稠的血浆和碎肉,而钝刀下,是谭同那具刚刚分离、脖颈处还在喷涌鲜血的躯体!
“你让刽子手用钝刀子去劈砍的,不是威胁清廷统治的大逆不道,他喷出的鲜血反而浇灭了清廷唯一可能延续下去的火苗。”李雨菲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诗意。
老佛爷的喉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身体筛糠般抖动。
李雨菲没有埋怨她试图冲破麻醉的束缚,反而有一些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的人掌权。
“知道您戊戌年扼杀变法的钱,最后流到哪里去了吗?”李雨菲继续切换画面,一份1900年小日子横滨正金银行的加密流水单在血淋淋的刑场上方展开。“看这里,”她的指尖点中一个巨额款项的汇入记录,“康为、梁超在小日子成立‘保救大清皇帝公司’,也就是保皇会,购置房产、印刷报刊、联络海外势力的启动资金,用的就是您存在汇丰银行那笔‘体己银子’!”
全息画面中,康为在小日子寓所挥毫泼墨,写下“保救大清皇帝公司”的匾额,李雨菲特意将镜头推进到那漆黑的墨汁深处——光影变幻,墨汁里仿佛沉浮着无数福州船政学堂被裁撤学生绝望的泪水和控诉的血丝!
突然,一段极其压抑的声音传出,那是杨锐临刑前,在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里,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遗言:“臣等死,而圣主幽囚,此千古未有之变局…天下…人心…尽失矣…呜呼!”那声音里的悲愤、绝望和对未来的预言,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老佛爷濒临崩溃的神经!
“唔……”
“您可知后世史家如何评说您这一刀?”李雨菲调出一份清华大学历史系最新的全息论文投影,巨大的标题如同铡刀:《戊戌政变:华夏近代化进程的致命转折点》,论文的核心观点被高亮标出:“若无戊戌政变,君主立宪成功推行,则1911年起义的基础荡然无存,清室国祚至少可延数十年,近代化进程将大为不同!”
光幕画面随着李雨菲的话语陡然突变,一条虚拟的时间线在老佛爷眼前飞速延伸,光绪帝成功推行君主立宪,紫禁城上空飘扬着象征君主立宪的旗帜,汉阳铁厂的烟囱林立,年产钢量数据疯狂飙升,最终超过了德国的克虏伯工厂,街道上行驶着新式的有轨电车,穿着新式学堂制服的学生捧着书本匆匆走过……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的近代华夏图景,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展现在这个亲手扼杀了它的人面前!
老佛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混乱,李雨菲立刻捕捉到这细微变化,双手同时操作!
左手光屏播放袁世凯在戊戌年向荣禄告密时的面部微表情高清视频,镜头死死锁定袁世凯的嘴角,画面被逐帧放大、慢放,当他低声说出“围园劫后”四个字时,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向上、向后抽动,形成一个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混合着狂喜、得意和阴狠的微表情!
右手光屏是展开谭嗣同《狱中题壁》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笔迹鉴定报告。报告指出“俭”字的最后两笔,墨迹渗透了整整三层宣纸!旁边附有刑部档案的记载,这是谭嗣同在受尽酷刑,特别是第七次拶刑,十指尽碎后,用颤抖的、几乎握不住笔的手,蘸着自己伤口的血和墨,拼尽全力写下的绝笔!那深透纸背的墨痕,是他用生命刻下的控诉!
“最讽刺的,莫过于此——”李雨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光幕切换出清廷颁布“预备立宪”诏书的全息影像,最终停留在诏书中“立宪”两个大字之上!“您亲手扼杀了真正的变法,却又捡起这面您曾亲手撕碎的破旗!您以为这是救命稻草?不!这是您为自己掘墓的最后几锹土!
老佛爷的瞳孔开始剧烈地涣散、放大,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下去,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进气声。
李雨菲俯身,冰冷的嘴唇几乎贴到老佛爷冰凉的耳廓,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如同九幽寒冰般的声音低语:“老佛爷,您当年在菜市口砍掉的,何止是六颗大好头颅?您砍断的,是华夏挣扎着想要挺起的近代化脊梁!是清廷延续下去的最后一线希望!”
光幕最后定格的两个画面更是杀人诛心,左边是2月12日,养心殿内,隆裕太后在袁世凯逼迫下,手捧退位诏书,满脸泪痕,绝望啜泣,右边是光绪帝在瀛台涵元殿幽囚期间,深夜孤独、压抑、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波图,两个画面重叠在老佛爷濒死的脸上。
李雨菲眼中没有丝毫动摇,继续切换画面。
八国联军攻破京城后,满目疮痍的某条胡同!断壁残垣,污水横流,野狗啃噬着无人收敛的腐尸,三百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的饥民投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从倒塌的砖缝里、污浊的水洼中、燃烧的废墟灰烬里“渗出”!
他们伸着枯树枝般的手臂,张着黑洞洞的、只剩下饥饿本能的嘴,发出无声的哀嚎,密密麻麻的手爪带着绝望的冰冷气息,抓向老佛爷身下那华丽温暖的鎏金床架!仿佛要将这人间地狱的源头拖入深渊!
“看看这个,老佛爷!”李雨菲的声音如同冰锥,切换了一组影像,寒气四溢中,几片翠绿欲滴、雕刻成精美花形的“翡翠黄瓜”悬浮在空中,这是老佛爷仓皇西逃至涿州行宫时,因嫌弃当地腌菜粗粝而未曾动用的午膳剩菜!
李雨菲操控光幕,将这奢侈的“翡翠黄瓜”影像,与全息投影里一个蜷缩在墙角、饿得奄奄一息的母亲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块刚从枯树上剥下的、粗糙无比、布满虫洞的树皮进行残酷的并置。
“当日您坐在涿州行宫的软轿里,嫌弃‘腌菜粗粝难以下咽’时——”李雨菲调取出一份根据当事人口述的虚拟录音,老佛爷那带着浓浓不满和优越感的嫌弃声清晰地播放出来。
同时,另一段声音被强行混入、放大,那是保定府人市上,人牙子声嘶力竭、毫无人性地叫卖声:“丫头片子!八斤小米换一个!能干活!小子便宜!五斤!五斤就卖!饿不死就行!”
声纹分析图瞬间在光幕上展开,将饥民因极度寒冷和饥饿导致牙齿剧烈打颤的频率声波,与老佛爷在行宫优雅咀嚼“翡翠黄瓜”时发出的清脆咀嚼声波放在一起对比,两种声波同时冲入她的脑中!
“呃…呃…”老佛爷的眉头有皱起的趋势,双目寒光盯向李雨菲,身体因极度的不适而扭动。
李雨菲也有些动气了,“没啥代入感是吧,那就换个角度看看呗。”老佛爷的画面切换成了第一人称视角的绝望地狱。
她的视线猛地沉入一口散发着恶臭的枯井底部,虚拟目镜通过脑接口模拟了嗅觉和触觉,一个蓬头垢面、瘦得只剩骨架的母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同样瘦小的婴儿高高托举起,试图递向井口那一线微光!母亲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哀求,而婴儿的啼哭声微弱如同猫叫,冰冷、绝望、黑暗如同潮水般将她的意识淹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