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上访(2/2)

画面一转,几天后的南天门山寨,那台挂在聚义厅门口,专司自动接收地方申诉单的传真机,突然“哒哒哒”的响声惊得聚义厅鸡飞狗跳。

宋子健骂骂咧咧地从房梁上翻下来,一把扯下二次重办不满意的工单,他眯着眼念道。

投诉人: 风雨屯付张氏

投诉对象: 风雨屯屯委会委员左哲

工单1: 投诉风雨屯屯委会委员左哲,在处理风雨屯漏斗破损的问题上,随意捏造事实,本人质问后,把责任都推给助理,请问左哲的工作都是助理完成的吗?助理的名字叫什么?请问屯委会有助理这个工作岗位吗?民间传闻的流行出问题由临时工背锅,难道现在由助理背锅了吗?希望相关单位落实处理,请处理并回复诉求人。

“风雨屯回复:1、所谓的捏造事实不存在,对于书写内容错误工作人员也道歉了;2、和来电人对话也没有涉及助理,多名工作人员一同办理,有证人证词;3、所谓的临时工背锅也没涉及,社区办公区域有南天门发放的监控,可查看录音;4、热线工单直接标记工作人员左哲的名字是否征得左哲同志的同意,是否涉及侵犯他人隐私。无理由的谩骂指摘作为热线工单重办下发,是热线的纵容还是对人权意识的淡漠?”

工单2:投诉屯委会工作人员在处理风雨屯东单元雨水管漏斗破损的问题上,随意捏造事实,该街道办对群众消极应付,冷硬横推,效率低下。存在严重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南天门领导对此事作出解释。希望相关单位落实处理,请处理并回复诉求人。

“回复:1、捏造事实不存在,每户的意见以文书的形式发送了上级部门,时间节点内容均可查;2、消极应付也不存在,物业张贴了收费通知,社区誊写了每户的缴费意见,屯委会做的远超应该做的(不该入户催费);3、效率低下不存在,公共区域的修缮属于居民自理,社区无法决定该工作处理时间;4、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不存在,如果是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根本就不可能逐户催费;5、完全捏造事实的工单重办毫无道理,已多次附工作记录,都没有解释的必要。最大的佐证是6日工单中的彭老师,就是社区催费后,认为落水管需要物业维修,社区催费毫无道理引发的投诉,其态度和表述与社区工作记录中其不缴费的意见是一致的。完全捏造事实的工单社区没法给出结论,因为太搞笑了,我需要一本正经的回复一个纯粹臆想的投诉,如果热线不给出重办该工单的合理答复,社区的左哲同志会报治安所,告对方毁谤。”

“嘿!这老娘们儿!”宋子健乐了,把工单往旁边正埋头处理“许愿池”木牌的魏巍桌上一拍,“毛哥,快瞅瞅!新鲜热乎的!‘捏造事实’、‘推诿助理’、‘冷硬横推’!这帽子扣得,比旺财的狗盆还大!”

魏巍刚从“想把自家视如己出的狗埋到英烈坛”的诉求里拔出脑子,一看这内容,眉头拧成了疙瘩,但嘴角却习惯性地挂上了一丝冷笑,“你看看这左哲的回复,很提气不是?就得硬刚,不过不知道证据硬不硬。”

说着魏巍翻了翻附件……

《每日工作微信》白纸黑字,十户意见,逐户记录在案,却无捏造事实问题。

所谓的助理原来是专门负责整理屯居文笔,流畅文字的专员,毕竟部分区县为了好看,要求加强回复文笔,导致基层文化水平不高的愤青,屡屡被责难,所以增加了整理文字的专员。但左哲非常讲义气的没有卖掉队友,还非常感激该姑娘对回复内容的润笔,左哲已经向付大娘道歉,表示不管什么原因,公示的内容错了都是他的锅,他道歉。

魏巍调取了接待付女士的视频记录,对话中未见半个“助理”字眼,气的他有些哆嗦,“凭空污人清白,其心可诛!顶缸? “临时工”背锅乃清廷恶习!我南天门行事光明磊落,何来“助理”顶缸之说?无稽之谈!”

宋子健叹了口气,“还隐私呢? 工单直呼其名,这都属于漠视人权了,热线算是彻底成了泄愤之地了。无凭无据,肆意诬告,再这么搞下去,还有几个愿意踏踏实实为民服务的?自己人都不信任,出这种单子就该直接下派指导组,核查真实情况,是真的直接开除,假的严惩毁谤者。”

画面播放到这里,傲娇的付大娘依然理直气壮,“就算是这个左哲没有捏造事实,他还说没什么好处,他凭什么管,这是公开的要钱,至居民的利益不顾。而且他吊儿郎当的态度,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凭什么?他就应该跪在地上给我道歉!”

“他什么时候说的没什么好处,凭什么管?”魏巍笑眯眯的问道。

“就是给我说就三户同意交钱的,剩下的都不同意,我让他继续催,我不管这个那个的,修不好我就是不满意,然后他就开始要好处。”付大娘气愤的说道。

魏巍捂着肚子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该干的,不该干的人家都干了,800文的活给你们压到500文,物业买的是人家左哲的面子,没什么好处就必须是钱,是利益?难道不是你们的一句感谢,一句理解?一共三户交钱,150文,剩下350文谁出?你一个劲的求结果,还投诉人家,这不就是逼着他掏钱去修吗?又不落好,又没人领情,没任何好处,他凭什么管呢?”

“你们是一丘之貉,我要去找你的上级投诉你!”气急败坏的付大娘指着魏巍就要告不作为。

魏巍眼神变得有些冰冷,嘿嘿一笑道,“去吧,京都衙门是我的上级,去告吧,去看看东三省之外的人们过得啥日子,去吧去吧。”

“你……”付大娘一脸不甘的看着魏巍,不知道说什么好。

“呵呵,你这样到处败坏左哲,明面上看,毁谤最后都被证据驳斥了,你虚假的投诉都败露了,但实际上左哲的声誉已经受损了,这么尽职尽责的一个孩子,让你实名到处告,不知道的看你的说法,觉得这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知道的也会说左哲不会做群众工作,不会安抚居民,而真实的原因呢?只是你想报复社会,想让所有人臣服在你的淫威之下,反正毁谤人也很少有人计较,你几乎没有任何的投诉成本,反正成不成的先恶心一下对方,如果怕被投诉臭了,以后就满足你的所有诉求,是吧。”

“你……”被拆穿的付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墩的那叫一个瓷实。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只要是拿捏住了屯居的人,以后但凡自己有点诉求,对方都会敬着自己,怕着自己,但凡自己心情不好了投诉下,就会有人哄着自己,宠着自己,老公、婆婆那受得气,找个地方随意的撒出去,反正屯居的又不敢动手打,动嘴骂,那就是一群软柿子,可以照死的捏。”魏巍每吐出一个字,都直直的插入付张氏的心窝。

“什么时候这个热线渠道让你们这种玩意玩崩了,全都摆烂了,没人鸟你们了,就开心了?”魏巍突然无名火起,站起身走到跌坐在地的付张氏身前,185的个头威势赫赫的立于她的身前。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你们这种坏鸟,回头我得拟个条陈,恶意毁谤他人的,隐性伤害他人的,都他娘的发配到西伯利亚去,你们就只配在寒冬里瑟瑟发抖,没人疼,没人爱的玩意。”宋子健见魏巍越说越气,越说越上头,有动手的架势,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扭头看向吓得魂不守舍的付张氏,吼了一句,“还不快滚?”

见那个泼妇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聚义厅大门,宋子健才松手,“毛哥,至于吗?一个刁民而已。”

“你懂什么?像咱们这些穿越而来的,见多识广的,还有各类科技可以调用,最关键的是咱们愿意真正的看看基层的工作,关注他们,但凡其中一条不具备,左哲就已经戴上标签了,这孩子就这么被霍霍了。”说着魏巍调出一段视频,是左哲在小区巡逻时和居民的对话。

“左哲,你是个好孩子,尽职的干部,千万别让那个人气着了,需要我们去帮你找上面说说吗?”,“我们去找那个付张氏,告诉她你是个好人!”一群大姨大妈围着左哲,她们得知新搬来的住户造谣,纷纷表示愤慨。

魏巍叹了口气道:“能得到那么多居民认可的人,可见做了多少实事,但是只要做事,就必然会动某些人的利益,所以那句做得越多,错的越多真的很有道理。”

“大部分人都懂这个道理吧。”宋子健有些犹豫的道,“你看这些居民不也都通情达理吗?”

“你知道做实事的人一般都有个什么毛病吗?”魏巍苦笑道:“认死理,就算是懂人情世故,也觉得有理走遍天下,这种人不会讨人喜欢的,特别是上边的人。”

“所以如何筛出这些做实事的,保护好他们,让他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才是我们这些当官的该干的。”宋子健抢话道,说完和魏巍对视了一眼,两人哈哈一笑。

付大娘叉着腰站在左哲面前:“我刚从南天门回来,青天魏大人找你们书记了,你们书记说有三种方案可以解决落水管的问题!抓紧给我办理!”

左哲一脸懵逼的看向屯书记,对方眼中的无辜和疑惑表明,根本没这事……

“咱本着事情解决的态度处理,这样你再多出点,自己去做做工作,我们也去做做工作……”善解人意的屯书记开始做柔情攻势。

翌日,左哲在被批了一顿只会抬杠,不会群众工作后,付大娘跑来说物业表示不用她跑了,都收齐了,于是左哲接受了更猛烈的批评……

鼻青脸肿的左哲跑到物业查看收费记录,200文,多的50文是付大娘掏的,“这不还是之前交钱的那几户吗?你给人家说收齐了什么鬼?疯了吗?”

物业小刘一脸懵圈,“我……我啥时候说收齐了……人家都不交,我都上门催了……”

“额……”无语的左哲回到热线小屋,还在思考如何才能避免对方继续投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在幕布另一侧幽幽的道:“我是风雨屯十号楼业主,小区内共十栋楼,这十栋楼都没有外墙保温,自己向物业多次反映该问题,物业未解决,希望相关部门协调将自己小区外墙增加保温层。”

本应只记录不说话的左哲忍不住的吐槽道,“你们小区9栋12层的楼,不符合外墙保温申请条件啊,物业合同也不管公共区域……”

“落水管不是公共区域吗?你们都给修!”

“没修呢……工人说需要曲臂车,要价增加到1000了……”

“我不需要你解答……你的回复我不满意,没有任何进度,没有落实,没有承诺办。”

“……”

折磨的日子总要继续,几天后,左哲正在屯里砍伐暴雨刮倒的树木,屯委会的小姑娘跑了过来,脸都白了:“左……左大哥!不好了!那付大娘……她觉得落水管咱现在还没修好,效率低……她又跑到总办衙门去了!正扯着嗓子哭嚎呢!说您……说您‘胡说八道’、‘捏造事实’、‘态度恶劣’、‘推诿扯皮’……反正……反正十恶不赦!要总办大老爷革您的职,办您的罪!引得好多人围观!”

“我出钱!去!去找人给她修了!”左哲咆哮一声,瘫倒在地,手中的树枝不知何时滑落,毛线手套的掌心位置洇出一片血红,一根硕大的木刺挂在手套上,他呆呆的望着天,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魏长官劝他不要意气用事,看开,看淡,还有当年培训热线的弓教官清冷的声音:“……这条线热了,说明我们和百姓的关系暖了;这条线冷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泥点、为屯里跑前跑后磨薄了底的旧布鞋,再想想付大娘在总办衙门口那副“苦主”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冬日的寒流,瞬间将他淹没。

这“热线”是暖了,还是冷了?左哲觉得自己的心,此刻比那寒流还要冷上几分。

他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树枝,雨水浸湿的外衣贴在背上,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