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纳士（1/2）

五万荆楚灾民，带着满身的泥泞和疲惫，如同涓涓细流，终于汇入了西伯利亚这片陌生而空旷的“新家园”。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初秋的寒意，吹拂过海参崴金角湾，郑海龙站在指挥部宽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紧捏着一叠电报纸，那上面，是来自五十个龙国主要城镇的屯居、要塞、工矿点负责人的电报，措辞各异，或焦急恳求，或据理力争，但核心诉求却惊人地一致：要人！要更多的人！

“老郑啊，我就说这事咱们自己内部协调分配就行了，你非得公开通知，这下好了！”托洛茨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他走进来，手里又拿着厚厚一叠新的电文，“喏，各城市负责人……又一轮电报轰炸来了。”他将那叠纸递向郑海龙。

郑海龙没有转身，只是疲惫地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紧锁的眉心，仿佛想将那拧成川字的眉心揉平，“这一叠我还没看完呢，看得我眼花缭乱，脑仁疼。”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你念念吧，让我听听又是哪几位封疆大吏在哭穷或者狮子大开口。”

托洛茨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电文，有些无奈的委婉念道：“鄂木斯克支队彭翔电： 大帅！鄂木斯克是西伯利亚铁路的咽喉命脉！修复被破坏的路基、扩建枢纽站、日夜守卫这条生命线，哪一样不需要海量的人力？接收来的工厂车间里，那些宝贵的机床设备落满了灰尘，再不启动就要锈成废铁了！给我两千青壮年，就两千！我彭翔立军令状，半年内还您一座机器轰鸣、运转完好的工业之城！工资那都不是事儿！按赤塔基准上浮三成！一日三餐管饱，顿顿保证有荤腥！年底还有分红！”

“新西伯利亚黄启超电： 大帅明鉴！新西伯利亚地域辽阔，黑土肥沃，潜力无穷！然沙俄旧贵族的庄园良田亟待清算分配，残破的道路急需修缮贯通，堆积如山的仓储物资需要人手管理，地方治安更是捉襟见肘！最缺的是能写会算、能理清账目的人才！恳请大帅优先调配一千五百户，用于开垦荒地，建立屯居！我黄启超保证，工资优厚，分配保暖住房，让他们落地生根！”

“哈巴罗夫斯克\/共青城联合造船厂安德烈电： 尊敬的统帅阁下！十万火急！共青城和哈巴罗夫斯克船坞空有船台与图纸，‘暴风雪’号炮舰完工在即却因人手短缺而停滞！新舰设计图已绘就，亟待开工！我们急需熟练的造船工、铆工、焊工、木模工！哪怕是没有经验但手脚麻利的学徒也行！工资按技术等级，最高可达赤塔基准的五倍！提供免费的全套技术培训！家属优先安排船厂附属工作，确保无后顾之忧！”

“伊尔库茨克雷霆支队政委电： 大帅！天大的好消息！贝加尔湖南岸勘探队发现了高品位的铜铁矿苗！储量极丰！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矿工，金山银山也挖不出来！现有接收的大型粮仓、军械库守卫力量严重不足，偌大的仓库区如同空城！请大帅火速拨付精壮劳力一千名！矿工工资按赤塔基准五倍起算！下井另有高额危险津贴！包吃住，发全套劳保装备！”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林区管理局电： 急缺伐木工！急缺筑路工！急缺护林员！工资待遇……保证比赤塔基准高那么一丢丢！林子里木头管够，取暖不愁！”

“雅库茨克皮毛贸易公司电： 大帅……我们……我们缺真正的勇士！不怕冻掉耳朵、冻掉鼻子的那种！工资……可以给三倍赤塔基准……外加顶级貂皮大衣一件，烈酒……管够！”

“赤塔城留守负责人电： 大帅！赤塔是赤龙军崛起之地，是我们龙国的精神图腾！总督府机关运转、庞大后勤系统的保障、新兵训练营的扩建、赤塔新城的宏伟规划蓝图……哪一项不是嗷嗷待哺，急需人手？我们自己都快被榨干了，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用！请求优先补充五百名各类人才！另，听闻其他据点都拿我们赤塔的工资做基准？哼！我们赤塔的待遇准备翻番！看谁还敢小觑根本之地！”

托洛茨基念到这里，苦笑着放下电文，看向郑海龙僵硬的背影：“大帅，这已经是我精简过滤后的主要内容了，无线电频道里吵得更凶，彭翔和黄启超差点隔着几千公里电波约架定输赢。共青城的安德烈工程师更是急红了眼，甚至威胁说再不给熟练工，他就带着核心图纸和技术骨干跳槽去哈巴罗夫斯克大船厂，反正那边船更大，池子更深……”

郑海龙猛地转过身，太阳穴突突直跳，上次河口那一万人直接安排在赤塔，就引得各个城市不满，劳务派遣的五十万人无奈平均分配下去的，这次第一批来的五万人，还有后面陆陆续续到来的人员如何分配，成了难题。

每个城市的负责人都变成了眼冒绿光的饿狼，声嘶力竭地强调着自己地盘如何重要、如何潜力无限，开出一个个令人咋舌的优厚价码，仿佛他郑海龙手里攥着的不是五万刚从洪水里爬出来、拖家带口、惊魂未定的灾民，而是五万块光芒四射、能点石成金的金砖！

“吵！吵！吵！就知道吵！”郑海龙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震得茶杯盖叮当作响，“拢共就这么点人！还都拖家带口、老弱掺杂！我怎么分？按人头切碎了也不够他们塞牙缝！”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回响，“告诉他们！五万口子，现在全在赤塔城外的临时安置点！有本事，自己去拉！各凭手段，谁拉走算谁的！拉不走，就给我把嘴闭上！”他喘了口气，语气更加严厉地补充道，“还有，告诉他们，招募青壮年必须绑定老弱妇孺！有家人的带家人，没家人的给我现场凑对搭伙！要是最后安置点给我剩下孤寡老弱没人要，那就统统给我退回来！谁也别想单独摘桃子！”

这番近乎气急败坏的“气话”一出，托洛茨基先是一愣，眼中随即闪过一丝精光，他迟疑着问道：“大帅……你的意思是……咱们不搞统筹分配了？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抢？”

“抢”字出口，郑海龙脚步猛地一顿，他霍然转身，眼中不再是烦躁，而是骤然爆发出一种豁然开朗的光芒！一个大胆、不羁甚至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地成形！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西伯利亚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中心位置——赤塔城！

“对！就是‘抢’！”郑海龙的声音有些亢奋，带着一种为自己灵光乍现而雀跃的欣喜，“但不是乱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他们亮出真本事来‘抢’人才！”他越想越觉得此计大妙，思路如泉涌，立刻清晰地下达命令：“传我帅令！”

“一、 即刻通知所有五十个主要城镇的屯居、要塞、工矿点负责人！三日内，必须抵达赤塔城！过期不候！迟到者，视为自动放弃此次招募资格！”

“二、 赤塔城留守处全力配合！在城西郊外，给我清出最大一片空地！搭起遮风挡雨的棚子！竖起醒目高大的牌子！场地中央搭设主席台！我们要办一场史无前例的西伯利亚龙国建设人才招募大会！”

“三、 严令各负责人！把他们能开出的最优厚条件——工资多少、每日几餐、具体工作内容、未来发展前景、安家落户福利、家属安置、子女教育……所有能想到的，全都给我白纸黑字、明码标价、清清楚楚地写出来！做成招工牌！越大越好！越醒目越好！越能吸引眼球越好！但是！”郑海龙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刀，“谁敢弄虚作假，开空头支票，事后克扣工钱，虐待工人，我郑海龙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赤龙军的军法不是摆设！”

“四、 通知赤塔安置点所有灾民管事！告诉那五万乡亲父老！三天后，赤塔城西郊，给他们自己选活路！选东家！谁开的条件实在，谁给的待遇优厚，谁的地盘有奔头，就跟谁走！现场签约，现场按手印，现场领取沉甸甸的安家费！”

“五、 急电朱云飞！请他火速从东三省再调拨五十辆玄武·守望者重型卡车和足够的老司机过来！车辆务必检修完好！同时，让孟庆斌把他仓库里那些压箱底的大功率扩音喇叭、彩旗、能写大字报的巨型黑板和油漆……统统给我打包运到赤塔！这场面，必须给我撑起来！要热闹！要红火！要让人一看就忘不了！”

这道命令如同平地惊雷，瞬间通过强大的无线电网络，传遍了乌拉尔山以东广袤土地上每一个龙国据点。五十个城市的负责人接到电文时，先是集体懵圈，随即爆发出狂喜的欢呼，紧接着便陷入了鸡飞狗跳、热火朝天的疯狂准备中！

“快！快把咱们矿区的富矿脉分布图画出来！要画得金光闪闪，富得流油！让人一看就想去挖金子！”

“工资！工资再加一成！不，两成！给我用最大号的字写上管饱管够，顿顿见肉！再加一句表现突出，年底双薪！”

“住房！写上分配独门独院砖瓦房，带火墙火炕，附带三分自留菜地！就这么写！要醒目！”

“技术培训免费！家属优先安排轻省工作！孩子免费上屯居学堂，识字明理！快！都记下来，一个字不能漏！”

“去！把库房里压箱底的顶级紫貂皮、银狐皮扛几件最好的样品过去！让那些南方来的乡亲们开开眼，感受下我们雅库茨克的实力和诚意！”

“立刻去找！找几个会讲湖北话的兄弟！没有就现学！三天之内，必须学会几句关键招揽词！吃得好、住得暖、有钱赚、有盼头！一定要让他们听得懂，听得亲切！”

整个西伯利亚的龙国控制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草根生命力的混乱与亢奋，往日里严肃刻板的屯长、一丝不苟的屯专职副书记、埋头技术的工矿负责人，此刻纷纷撕下官样面具，绞尽脑汁，化身成最精明的“商贾”和最能吆喝的“掮客”，使出浑身解数包装着自己的“卖点”，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期待。

三日后，清晨的赤塔城西郊，这片曾经被寂寥和冻土统治的荒原，彻底变了模样，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再也压不住那冲天而起的喧嚣热浪！人声鼎沸，彩旗猎猎招展，舞动出令人振奋的色彩，巨大的空地被粗大的松木桩和结实的麻绳，整齐地划分出五十个区域，如同一个巨型的棋盘，每个区域的核心，都矗立着一面面由巨型黑板制成的招工牌，上面用醒目的、风格各异的字体写满了极具诱惑力的招聘信息。

这些字体，最初是孟庆斌提供的所谓“pup字体”模板，笔画夸张、色彩鲜艳、充满视觉冲击力。

然而，当这些模板分发到各据点那些多少有点文化的文书、画师手中时，仿佛瞬间打通了龙国人民的任督二脉！各种更加美观、更具特色、甚至带着地域风情的字体变体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装饰性的花边、象征性的图案被巧妙地融入其中。

招工牌迅速迭代升级，从简单的文字告示，演变成了图文并茂、甚至带着早期“表情包”雏形，比如一个咧嘴大笑的太阳表示“待遇优厚”，一个握紧的拳头表示“力量活”的吸睛广告！

鄂木斯克铁路局的牌子最大最醒目：“急招！急招！急招！筑路猛士！护路先锋！机车保养能手！日结现洋三角！ 三餐管饱，顿顿见荤腥！ 年底分红！表现优异者，分配铁路家属院砖瓦房！ 加入我们，做钢铁大动脉的守护者！”旁边画着一个冒着滚滚浓烟、气势磅礴的火车头，虽然线条略显笨拙，比例有些失调，但那份力量感扑面而来。

新西伯利亚建设兵团的牌子充满田园气息：“开垦万顷黑土！建立幸福家园！分地！分房！当家作主！ 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保底月薪两块大洋！ 粮食自产自足，吃不完可卖钱！孩子免费上屯居学堂，读书识字有出息！”配图是翻滚的金色麦浪和几座冒着炊烟的、象征家园的温馨小房子，麦浪被画得如同流动的金子，小房子则方方正正，透着安稳。

哈巴罗夫斯克\/共青城联合造船厂的牌子由安德烈亲自设计，充满工业感：“高薪！高薪！高薪！ 诚聘：船体大师傅、金牌铆工、神级焊工、巧手木工、勤快学徒工！技术等级工资！最高日薪一块大洋！ 免费培训，大师傅手把手教真本事！家属优先安排船厂工作！免费入住厂区温暖楼房！ 看病抓药不花钱！”安德烈怀着对战舰的热爱，亲手在牌子上方画了一艘威武雄壮的炮舰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