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游行(2/2)

旧金山电视台和意大利国家电视台联合造星计划,艾米莉亚,一个被多次专题采访,力捧出来的,以环保、生态等新鲜词汇被较多人群追捧的瑞典裔环保少女,在几位部落向导的陪同下,跋涉进入了野牛背脊山谷。

她标志性的麻花辫,雀斑脸,简单的格子衬衫和帆布背包,与周围粗犷原始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艾米莉亚的到来,将最近热衷于环保、生态、低碳的观众视野吸引了过来。

镜头紧紧追随着她,她蹲在污浊的溪水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取一点水面漂浮的油花,凑到鼻尖,然后猛地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极度震惊和痛心的表情,她走到巨大的、锈蚀穿孔的储油罐旁,抚摸着那冰冷的、带着毒性的铁锈,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她站在高高的矿渣堆上,俯瞰着被工业疮痍撕裂的美丽山谷,风吹动她的发辫,她的背影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悲壮。

然后,在弓琳琳的巧妙安排下,艾米莉亚在山谷中心一片相对干净的草地上,偶遇了前来守护圣谷的灰熊之步老酋长,老酋长穿着他最好的传统服饰,一件缀满象征星辰和野牛力量的珠饰的鹿皮袍,头戴鹰羽冠,手持一根缠绕着神圣鼠尾草和红布条的仪式权杖,他布满沟壑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土地被伤害的深切痛楚。

镜头推近,艾米莉亚看到老酋长,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快步上前,没有言语,年轻的环保偶像伸出双臂,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哀伤,轻轻地、深深地拥抱了这位饱经风霜的印第安长老。

老酋长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也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带着一种沉重的接纳,轻轻拍了拍艾米莉亚的后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相拥,艾米莉亚清澈的蓝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滑过她年轻的脸颊,滴落在老酋长古老的鹿皮袍上。

这一瞬间,被数个镜头从不同角度精准捕捉,年轻与古老,环保主义与原住民传统智慧,地球的伤痛与特定族群的苦难,在这一个跨越了巨大鸿沟的拥抱中,被完美地、极具冲击力地融合在了一起,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画面迅速通过电视台传向全美和欧洲。

【艾米莉亚的眼泪:为原住民圣山而流!】

【环保少女拥抱印第安长老,控诉黑山生态灾难!】

【他们在毒害大地的心脏!守护生命之泉!】

这一次,舆论的浪潮不再局限于对“暴行”的愤怒,而是迅速升级为对环境保护、原住民土地权利以及殖民主义遗留生态灾难的深刻反思和强烈声讨。拯救黑山、水即生命等新标签迅速接力,席卷全球社交媒体。

艾米莉亚迅速火到了欧洲,意大利电视台已经邀请她去做专题采访,据说教皇要接见招待这个自然的使者。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重重压向华盛顿,印第安事务局被推到了台前,已经有报纸开始报道他们为了坑害印第安人不惜破坏环境!电话线路近乎瘫痪,国会议员办公室也接到了前所未有的选民来电,要求他们表态支持保护黑山。

在国会山一间铺着厚地毯、弥漫着雪茄和权力气息的密室里,一场气氛凝重的闭门会议正在进行,烟雾缭绕中,几位关键人物围坐在深色红木会议桌旁。

“那个瑞典小丫头!”国防部长重重地将一份印有艾米莉亚与老酋长拥抱大幅照片的报纸摔在桌上,杯中的波本威士忌剧烈晃动,“她懂什么?!被那些印第安人当枪使了!这他妈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公关秀!这个旧金山电视台的屁股是歪的!我们必须拿回电视台新闻的审核权。”

国土安全部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冰锥:“公关秀?看看这铺天盖地的舆论!看看我们欧洲盟友发来的关切询问!这已经不是公关秀了,这是把我们架在炉子上烤!那个弓琳琳……她太懂得如何利用民众的心理了,她用一个环保偶像,绑架了全球的同情心!”

一直沉默的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声音低沉而充满忧虑:“更麻烦的是,她成功地将一个具体的、可能涉及执法冲突的保留地集会问题,升华、扩散成了一个全球性的环保和原住民权利议题。现在,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国内的压力,还有整个国际社会的目光。任何一点过激的武力反应,都会被无限放大,被解读为对环保、对原住民的双重迫害,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道义代价。”

“屁的个环保!伦敦,柏林和圣彼得堡的烟囱都捅破天了!他们也配提环保!”国土安全部长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我们总不能任由这些印第安人在我们的国土上,在我们的鼻子底下,玩这种危险的游戏吧!任由那个华裔女人继续煽动?别忘了,情报显示他们内部有极端声音在鼓动独立!这是红线!”

“红线?上一次你还说不废止排华法案是你的红线呢!”国防部长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打开窗户看看外面!‘印第安人的命也是命’的标语已经开始在纽约、洛杉矶出现了!现在动武?你试试看!那些电视台报纸的会立刻把我们描绘成屠杀环保主义者和原住民的刽子手!我们需要的不是战争,是更聪明、更干净、能绕过这些该死的舆论陷阱的办法!”

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得对,武力选项已经被那两场该死的演出锁死了大半,我们必须另辟蹊径,找到能瓦解他们内部、或者能证明他们越界的确凿证据,而且是能说服国内外公众的证据,这该死的电视,动不动就传到欧洲去了。除非他们越线,否则,任何大规模行动,都只会把我们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会议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烟雾缭绕中,权力者们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掣肘感和无力感,虽然他们一个比一个贪婪、无耻、残忍,但是穿上西装,伪装绅士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华夏早就有句话形容他们了,那个什么子和牌坊的故事,只可惜外国人的外国史学的都不咋地。

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但琳琳用行动告诉他们,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没完没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高原的薄雾,洒在广袤的草原上时,道路的尽头已是一片旗帜和人头的海洋。没有号令,没有强制,数万人如同汇聚的溪流,从保留地的各个角落,自发地、沉默地汇聚到这条象征性的道路上。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辆经过改装的、覆盖着巨幅拉科塔星旗的白虎,充当着临时的头车,弓琳琳并没有站在车顶最显眼的位置,她只是安静坐在车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暗红色的防风夹克,长发束在脑后,她手中拿着一个对讲机,偶尔低声下达几个简短的指令,确保队伍核心区块的秩序和安全。

真正的焦点,是车前方那几十位并肩而行的部落长老,灰熊之步走在最中间,鹰羽冠在阳光下闪耀着神圣的光泽,他手中紧握的仪式权杖顶端,一束新鲜的鼠尾草和白羽在风中轻轻摇曳,他身边是灰云和其他几位同样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的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脉搏上。

他们的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力量,在他们身后,由部落青年组成的鼓队,敲击着蒙着兽皮的传统大鼓,鼓点低沉、浑厚、缓慢,如同大地的心跳,又如同祖先不屈的脉搏,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击在每一个参与者的心上,也敲击在道路两旁严阵以待的州警和国民警卫队士兵紧绷的神经上。

鼓点,就是号令。

当鼓声累积到某一个临界点,当庞大的队伍如同觉醒的巨人般逼近皮尔城边缘,当无数媒体的相机对准了这无声而壮阔的场面时——

“——咚!”

一声格外沉重的鼓槌落下,仿佛敲碎了凝固的空气。

“——in——dian——lives——matter!”

一声嘶哑却饱含血泪的呐喊,如同破晓的第一声号角,猛地从一个被父亲扛在肩头、约莫七八岁的拉科塔男孩口中爆发出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脸涨得通红,稚嫩的嗓音带着一种原始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压抑的沉默。

这声呐喊,如同点燃了沉寂万年的火山。

“indian lives matter!”

“indian lives matter!”

“indian lives matter!!”

第二声,第三声,第一百声,第一千声,第一万声……呼喊声从队伍的前端,如同燎原的烈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向两侧疯狂蔓延、叠加、汇聚!不再是零星的呼喊,而是数万个胸膛共鸣发出的、整齐划一的、如同海啸般的怒吼!声浪一层叠着一层,一浪高过一浪,排山倒海,震耳欲聋!

它不再是简单的三个英文单词,它是沉积了数百年的屈辱、剥夺、伤痛和永不屈服的反抗意志的总爆发!它冲上云霄,在皮尔城低矮的建筑物间猛烈冲撞、回荡,仿佛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随之震颤!

整个皮尔城,仿佛被这怒吼按下了静音键,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市民躲在窗后,惊恐又好奇地窥视着这史无前例的洪流和那震天的呐喊。

城市的上空,只有那一声声“indian lives matter”在反复激荡,成为唯一的、统治性的声音。

在游行队伍核心的车架里,弓琳琳依旧坐在那个相对靠后的位置,震天的怒吼就在她耳边轰鸣,脚下的车板都在微微震动,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前排长老们坚毅的背影,通过战术目镜中无人机的视野,望向道路尽头,那里部署的几辆涂着迷彩的白虎·轻骑兵,沉重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车顶的马克沁闪烁着冷光,黑洞洞的机枪口如同冰冷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汹涌而来的游行队伍。

白虎·轻骑兵整个美利坚一共采购了20台!这是国民警卫队的重装力量!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武力威慑,一个随时准备落下、碾碎一切的铁拳。

弓琳琳的目光,在那些熟悉的车身上停留了片刻,车队旁边,穿着迷彩作战服的国民警卫队士兵们,身影在轻骑兵的衬托下显得渺小,但那股肃杀之气却清晰可辨,他们不再是州警,他们是真正的军队。

然而,在震耳欲聋的“indian lives matter”声浪包围中,在无数指向游行队伍的媒体镜头聚焦下,弓琳琳的脸上,那深海般的平静非但没有被打破,反而悄然溶解。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奇异释然的微笑。

那微笑里,没有恐惧,没有挑衅,只有一种洞悉了棋局终盘的、冰冷的笃定。

“现在,他们不敢开枪了。”

“上校!”一名负责传讯的中尉快步跑来,脸色凝重,“游行队伍先锋已抵达我预设的第三道警戒线边缘!距离我方前沿阵地不足五百米!长老队伍在最前方!重复,长老队伍在最前方,前面马上就要拐过来了!”

海斯上校猛地抬头,顺着中尉手指的方向望去,他已经能用肉眼看到道路尽头涌动的人潮了。走在最前面的那几十个身影,穿着鲜艳的传统服饰,戴着醒目的鹰羽冠,在人群中如同航标般清晰,尤其是中间那位手持权杖的老者,步履沉稳,目光如炬,正是情报中反复强调的部落精神领袖——灰熊之步。

“命令所有单位!”海斯上校的声音有一丝紧张,“一级戒备!非致命武器准备!防暴阵型,前推至第二道警戒线!目标:迟滞其先锋,阻止其整体冲入城区!但听清楚——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准使用水炮!更不准有任何使用致命武器的念头!把你们的保险都给我关好了!重复命令!”

“是!长官!”命令迅速通过无线电传达下去,士兵们迅速移动,盾牌紧密相连,形成一道闪烁着警徽反光的钢铁堤坝,向前方推进。齐齐哈尔出产的玄武·高压水炮车的炮口缓缓抬起,对准了道路方向,紧张的气氛瞬间飙升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与此同时,在游行队伍最前方的指挥车上,弓琳琳的对讲机里也传来了前方观察员急促而清晰的声音:“琳姐!国民警卫队动了!防暴盾墙!水炮!催泪弹!他们推上来了!距离我们长老队伍不到四百米!重复,对方已展开一级戒备阵型!有开火迹象!”

“这个孟庆斌到底往外卖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催泪弹都给我搞出来了!”弓琳琳苦笑了一声,吐槽道,开枪对方肯定是不敢,这催泪弹……自己怕不是要花妆。

弓琳琳握着对讲机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惊慌,她快步走到车斗最前方,拿起一个连接着卡车顶高音喇叭的麦克风。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清晰地看到了远处那道正在推进的、闪烁着寒光的钢铁防线。

她深吸一口气,将麦克风凑到唇边,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拔高,却通过高音喇叭,清晰地穿透了部分区域的呐喊声,传向前方:

“所有族人!所有兄弟姐妹!保持阵型!保持我们的节奏!记住我们是谁!记住我们为何而来!”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凝聚人心的力量,“他们架起了盾牌!他们抬起了武器!他们害怕了!害怕我们的团结!害怕我们的声音!”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怆的控诉,响彻在队伍上空:

“看看他们指向我们长老的枪口!看看他们对准我们妇女儿童的炮口!这,就是他们承诺的‘自由与正义’吗?!这,就是我们祖先用鲜血换来的‘保护’吗?!”

她的控诉,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本就群情激愤的游行队伍,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沸水,轰然炸响!

“indian lives matter!”

“停止暴力!”

“保护长老!”

“黑山不容侵犯!”

呐喊声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整齐,更加充满愤怒!数十万人齐声怒吼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正在推进的国民警卫队防线!前排的士兵们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紧握盾牌的手更加用力,指节在手套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指挥官通过望远镜看到,一些士兵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弓琳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全体!放慢脚步!但歌声不要停!鼓声不要停!让世界看清楚!看清楚是谁在展示和平!看清楚是谁在炫耀武力!”

在她的指挥下,庞大的游行队伍如同被无形的手约束,整体的前进速度明显放缓,但核心区域的鼓点敲击得更加沉重有力,那万人大合唱般的“indian lives matter”口号声,却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永不疲倦的海潮,持续不断地拍打着钢铁防线。

长老们走在最前,步伐反而更加坚定从容,灰熊之步甚至微微扬起了手中的仪式权杖,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远处装甲车上那黑洞洞的武器站。

一方是数十万赤手空拳、用生命呐喊、以道义为甲的民众。

一方是几百武装到牙齿、被推到前台当炮灰的国民警卫队。

双方在皮尔城郊外这片开阔地上,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形成了短暂而诡异的僵持,只有那震天的怒吼和冰冷的钢铁,在无声地对峙,白虎·轻骑兵冰冷的炮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却始终沉默着,如同被冻结。

弓琳琳放下麦克风,她再次望向国民警卫队的防线,望向那些在声浪中显得孤立无援的装甲车,她嘴角那一抹冰冷的微笑,在震耳欲聋的“命贵”声浪中,悄然加深,如同冰封湖面上绽开的一道裂痕。

这僵持本身,就是她剧本中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