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天罚(2/2)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在死寂的空气中留下了一片令人窒息、比任何爆炸都更具毁灭性的沉默。
窗外,几只乌鸦掠过阴沉的天际,发出刺耳聒噪的啼叫,仿佛在为这场荒谬的失败奏响挽歌。一名年轻的参谋官不经意间瞥见,地图上标注着茂山郡位置的红色箭头旁,不知何时落了一只垂死的蚊子,它细弱的肢体在冰冷的图纸上徒劳地微微颤动了几下,最终归于静止,像极了战场上那些无谓牺牲的生命。
沉默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值班参谋脸色惨白如纸,捧着一个托盘冲了进来,托盘上盖着白布,他的手抖得厉害:“报……报告总长阁下!前线…前线有发现!在……在清理战场西北角时……发现了……这个!”
奥保巩粗暴地掀开白布,托盘里,静静躺着一块约巴掌大小、严重扭曲变形、边缘呈撕裂状的金属残片,残片表面焦黑,布满了爆炸冲击的痕迹,借助煤气灯光,依稀可辨几行略有缺失、却清晰无比的激光蚀刻的英文字母:
<|ce▁holder▁no▁791|> made in
<|ce▁holder▁no▁792|> serial no. hivequee
<|ce▁holder▁no▁793|> property - handle with care <
“这是英文?!”田中义一失声惊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眼前的字母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某些尘封的、来自情报部门的碎片信息,那个在汉城活动的英国军火掮客罗杰斯,似乎醉酒后曾含糊地提过一嘴,说大英国帝国秘密研究了什么闻所未闻的武器……
奥保巩死死盯着那块残骸,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而剧烈抽搐。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恶鬼般盯住田中义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个英国佬……罗杰斯……上次情报部门的报告里……是不是提到过秘密武器水柜?!这……是不是那个水柜?!”
田中义一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总长阁下……您……您怀疑这是欧洲……不,美国佬也有可能……”
“闭嘴!”奥保巩粗暴地打断他,布满老人斑的手狠狠攥紧了那块冰冷的金属残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精致的橡木桌面上,他却浑然不觉。
“我不管它是英吉利还是美利坚的魔鬼机器!我要知道这是什么武器,这种神器必须掌握在小日子帝国的手中!所有人!立刻!马上!动用我们在欧美的所有力量!买通所有能买通的人!给我查清楚水柜到底是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喷在田中的脸上。
参谋本部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巨大的震惊和恐慌驱动下,开始了疯狂运转:
命令迅速拟定,不惜一切代价,从本土预备役、台湾、甚至各个师团抽调兵力,以最快速度补齐三个遭受重创师团的编制缺口。
特别批注所有补充兵必须优先配备最新式防毒面具及防护装备,同时,陆军军医学校被严令在24小时内组建特殊精神科前线诊疗班,携带大量镇静剂和束缚用具,重点研究战场群体性癔症与幻觉诱导的病理及防治。
同时派遣由陆军大学校资深教官组成的图们江事件特别调查团,携带最先进的德国制声波探测仪、空气采样设备以及摄影器材,火速赶赴现场。
秘密委托三菱重工下属实验室,对战场残留物,包括那块刻着“made in”的残骸,进行最高机密等级的分析,特别关注“不明燃烧剂残留”、“可吸入致幻微粒”。
由陆军省新闻课统一口径,对外公布此次事件为剿匪作战中遭遇极端恶劣天气及朝鲜义军无耻使用毒气攻击,造成荒军英勇将士不幸产生误判与误伤。措辞严厉地警告所有随军记者,严禁报道任何未经审查的战场细节,违者将按《军机保护法》严惩不贷,最高可判处死刑。
同时,加大在西方媒体上的宣传投入,渲染朝鲜义军的残暴和野蛮,强调小日子部队行动的正义性与被迫自卫的性质。
就在命令如雪片般飞出时,值班参谋再次神色慌张地闯入,带来了茂山郡最新的噩耗,工兵小队在试图探查发现的地道入口时,遭遇毁灭性诡雷袭击,伤亡极其惨重,现场发现了刻有“无间道”字样的地道入口,目前地道已被图们江倒灌,完全淹没,初步探测地道覆盖全部战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
奥保巩看着照片上那巨大弹坑旁散落的残肢和刻在洞口的狰狞字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份刚拟好的、准备发往茂山郡要求“务必协助查清地道网络”的命令,狠狠摔在地上!
“地狱……他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这些肮脏的白种猪……”奥保巩喃喃自语,精神仿佛瞬间被抽空,那块冰冷金属,此刻在他掌心,比烧红的烙铁更加滚烫,灼烧着他最后的理智和身为帝国军人的骄傲。
停泊在仁川港的英国皇家海军巡洋舰海鸥号上,金发碧眼的海军武官詹姆斯中校放下手中的高倍望远镜,眉头紧锁,他在摊开的航海日志上,用优雅的花体字快速记录下令人不安的观测。
“6月9日,仁川港观测记录:
小日子军医疗船进出港频率异常激增,目测超过平日三倍,且多悬挂特殊检疫旗。
港口戒严级别已提升至最高级,陆军宪兵及海军陆战队数量显着增加,对进出人员及货物检查近乎苛刻。
约上午10时,目击一列封闭式军用列车在严密武装押运下驶离车站,透过短暂开启的车门缝隙,观察到大量被铁链束缚、神情呆滞或狂躁的士兵,数量估计在150-200名之间,状态符合严重战场精神创伤或更严重之癔症,押运士兵佩戴防毒面具及加厚手套,举止高度紧张。”
同日,德国驻朝鲜总领事冯·克劳斯男爵通过最高密级的恩尼格码密码机,向柏林发回一份措辞谨慎但信息量巨大的电报:
“小日子军近期行为模式出现剧烈反常,可靠线人确认,小日子军朝鲜派遣军司令部已紧急下令,暂停所有既定清剿行动,各部队固守现有据点,尤其避免在特定气象条件下进行外出行动。
陆军后勤部门正通过非正常渠道,以高于市价三倍的价格大规模采购德制、英制防毒面具及其滤毒罐,数量极其庞大,远超应对常规毒气战需求。
更值得注意的是,线人在其经手的后勤预算追加申请中,发现了一项名为特殊战场环境防护装备的机密拨款项目,数额惊人,用途描述极其模糊,只说明为应对神秘水柜。此项目由参谋本部直接下达,优先级最高。综合前线惨败传闻及观测,推测小日子军在图们江战役中遭遇了远超预期的、难以理解的非常规打击,对其士气及指挥系统造成毁灭性冲击,建议密切关注秘密武器水柜的相关信息,克劳斯。”
6月1日,伦敦《泰晤士报》国际新闻版第三栏,刊登了一篇未署名的特约通讯员稿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激起了全球范围的轩然大波:
“远东迷雾中的恶魔,小日子军图们江惨败疑云重重本报获得独家前线消息,小日子军于上月在图们江流域进行的大规模清剿行动遭遇惨烈失败,损失之巨远超官方公布数字。更令人震惊的是,多名不同部队的目击者向本报描述了一种非自然力量的介入。
浓雾被描述为具有生命和恶意,能扭曲声音、吞噬光线、幻化外形的奇异状态,还有会飞的恶魔在雾中以撕裂耳膜的尖啸发动攻击,其口中喷射出的火球威力惊人,足以瞬间摧毁整支炮兵中队。
士兵普遍报告出现严重集体幻觉,将战友视为穿着己方军装的朝鲜敌人,导致灾难性的自相残杀。
值得注意的是,本报记者在当地朝鲜原住民中走访得知,图们江该段流域自古被称作鬼雾峡谷,朝鲜古老传说中提及该地曾被含恨而死的将军诅咒,其亡魂会在特定时节化作铁蜂和雾鬼索命,其描述与士兵证词存在诡异吻合…… 小日子军指挥部对此三缄其口,仅以天气原因及敌军使用毒气搪塞,真相究竟如何?是超自然力量的显现,还是某种未被认知的恐怖新式武器?远东战局或将因此改写。”
这篇报道如同病毒般被世界各大报纸争相转载、解读、演绎。
巴黎《晨报》以耸动标题《远东的巫术战争?科学与迷信在朝鲜战场碰撞》进行长篇报道,文中充满了对东方神秘主义的猎奇渲染。
纽约《世界报》在头版刊登了一幅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漫画:一群穿着和服、梳着月代头的小日子军被画成抱头鼠窜的猴子,背景是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骷髅头,标题是《当鬼子遇上鬼》。
甚至旧金山电视台,专门开辟了《走近科学》一栏,邀请了一群专家学者激烈的讨论,一名来自弯弯的军事评论家北辰评论道,小日子指挥官水平不行,如果是他带兵,就会每个士兵发一个太阳花玩偶戴在头上,或者每个士兵头上顶一个小风扇,雾气最怕太阳和风扇了……
而此时的茂山郡,这座被指定为鬼子残兵败将舔舐伤口、重振旗鼓的后方据点,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宁,反而笼罩在比前线更加浓郁、更加绝望的恐惧氛围中。图们江畔的妖雾虽然散去,但它带来的精神瘟疫,正以更迅猛的速度在幸存者中滋生、蔓延。
随军神官吉川大祭司的帐篷前排起了前所未有的长队,绝望的士兵和军官们争相索求护身符,需求激增五倍不止!普通的布制护身符被认为效力不足,军官们甚至要求将特制的、写满经文的符咒直接缝进制服内衬,贴身佩戴。
吉川大祭司的朱砂和符纸迅速告罄,不得不通过特殊渠道,紧急向华夏义乌的作坊下了一批加急订单,采购“强力驱魔”款式的开光护身符。
军医官木村的诊疗记录触目惊心,自残兵退入茂山郡以来,突发严重战场癔症的士兵数量呈爆炸式增长,增幅超过300%!症状包括持续性幻听、幻视、严重的暴力倾向以及木僵状态,野战医院里捆绑束缚带和注射镇静剂的床位一位难求,痛苦的呻吟和癫狂的呓语日夜不息。
负责巡防的第18师团,在一次例行作战会议上,当参谋指着沙盘说出“明日清晨可能有雾,需加强某某高地巡逻警戒”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五名资深大队长几乎同时举手,以“突发恶性疟疾”、“旧伤复发”、“严重腹泻”等理由请求免于带队执行任务。
更令人心寒的是,师团长藤田勇中将看着部下们苍白惊恐的脸和躲闪的眼神,沉默了几秒,竟然挥了挥手,默许了这种近乎抗命的集体怯战行为!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在茂山郡小日子军中迅速形成,所有标注“雾天”、“夜间复杂地形”、“可能遭遇地道”的任务,都成了军官们千方百计逃避的死亡标签。
工兵在茂山郡外围加固工事时,再次发现了疑似地道的痕迹和诡雷陷阱,每一次发现都伴随着新的伤亡和歇斯底里的恐慌,藤田勇的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参谋官木村少佐精神已处于崩溃边缘,他死死盯着地图上茂山郡的位置,手指神经质地在地图上划着圈,口中反复念叨:“无间道…无间道…我们都在无间地狱…跑不掉的…下一个就是我们…”
突然,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猛地扑向地图,双手疯狂地撕扯着代表茂山郡防御工事的标记,将整张昂贵的作战地图撕得粉碎!“没有用的!碉堡?壕沟?挡不住他们!他们在地下!在天上!在雾里!在…在我们脑子里!”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闻声冲进来的卫兵,然后爆发出癫狂的大笑,直至被强行注射镇静剂拖走。
藤田勇中将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看着满地被撕碎的地图纸屑,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伤兵哀嚎和乌鸦的聒噪,参谋本部要求他做好三个师团的保卫、后勤工作,清查茂山郡可能出现的地道以及重振士气的命令,此刻听起来是如此遥远而可笑。
图们江的天罚余威,正化作无形的绞索,一点点勒紧这里的每一寸空气和每一个人的咽喉,眼前的平静,那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死神短暂的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