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感恩(2/2)
纪沧海的反应几乎同步。他左脚瞬间踩穿两层踏板,先踹开离合器再猛跺刹车,底盘下的减压阀轰然颤动。孙晓被惯性甩向前方,安全带在胸口勒出深痕,随后猛地被回弹到座椅上。
两辆赛车如同被无形巨手按住,在石板路上擦出四道焦黑的拖痕。老太太的菜篮被气流掀翻,胡萝卜和洋葱滚到的车轮旁。亲王喘着粗气抬头时,发现纪沧海已经跑到了人行道上——那个胆大的东方人在扶老太太过马路!
您先请。纪沧海搀扶着老太太一步一步的走着,硝烟味的晨风掀起他汗湿的额发。
亲王愣怔片刻,突然冲着街道旁拍摄的记着勾了勾手:去!给这位夫人拍张穿过赛道的纪念照!
当老太太颤巍巍走过香榭丽舍大街时,两辆顶级赛车的引擎盖都敞开着散热。亲王倚在it车头,随手掰了块仪表盘上融化的巧克力,抛给正在检查刹车片的纪沧海:刚才的制动距离,比标准数据少了7.2英尺。
重新发车的哨声响起时,两人轮胎几乎同时碾过地上的胡萝卜汁——那抹橙红色的痕迹,成了第二天《费加罗报》头条照片最醒目的前景。
两车并排冲进最后三百米的直道时,围观人群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四名意大利记者正架着笨重的木制三脚架横穿街道。
观众席上的呐喊声几乎掀翻天空。有人挥舞着意大利国旗,有人高举着东方的龙纹旗帜,但此刻,胜负已经不重要——所有人都被这场纯粹的速度与激情所震撼。
最后一百米!
亲王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明明可以轻易超越,却偏偏选择与他同步冲刺,仿佛在享受这场较量本身。
纪沧海的目光依旧沉稳,但他的心跳却随着引擎的轰鸣而加速——这才是他想要的比赛。
终点线近在咫尺!
终点线前的摄影师们疯狂摇动相机手柄,硝化纤维胶片燃烧的蓝烟中,两辆车头几乎同时撞断红绸。但《费加罗报》的暗房技师后来在显影液中发现——在最后一张底片上,“白虎”的前车保险杠比it的车牌早0.3秒进入画面。
欢呼声如雷贯耳,观众们热情的挥舞着手臂,甚至有人激动得跳了起来。裁判们面面相觑,一时难以判定胜负。
但亲王和纪沧海都知道——这场比赛,没有输家。
车门打开,亲王摘下护目镜,大步走向纪沧海,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
“纪先生,你本可以赢的。”亲王没有了以往的桀骜和高高在上,只是用欣赏和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纪沧海微微一笑,伸手与他相握。“殿下,真正的胜利,是享受比赛本身。”
亲王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我们再比一场!”
“随时奉陪。”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香槟的泡沫在空气中飞扬。
在这一刻,胜负已不再重要——唯有香槟与热舞,以及两位车手之间纯粹的尊重与欣赏,成为永恒的记忆,定格在1907年的巴黎。
水晶吊灯的光芒如碎金般洒落,映照在香槟杯上折射出璀璨的光晕。巴黎最显赫的贵族、政要、商贾齐聚一堂。
纪沧海倚在宴会厅东南角的罗马柱旁,身着一袭绛紫色缂丝长衫,长衫上绣着金线盘花,显得庄重而华丽。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宽腰带,脚蹬一双黑色缎面布鞋,鞋面装饰着精致的云纹。
三个燕尾服特征明显不同的男人举着酒杯在不远处互相讨论着什么:“那个就是开着铁皮罐头横穿西伯利亚的清廷人……”
纪沧海歪头看向那三个人,对方没想到自己的交谈被听到,索性走了过来。
一个高翻领英式燕尾服的家伙走到纪沧海面前,昂着头说道:chink(清国人,贬义),开个价吧,你的白虎汽车。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未经许可抄袭我们 1903 年的专利图纸。
另一个前摆较长的法式燕尾服着装者,轻咳了几声,露出那虚假的绅士笑,“我还是很欣赏你们清国人的技艺的,”说着他摸了摸手指上龙凤呈祥纹饰的玛瑙戒指,“不过你们的汽车技术,还停留在人力,所以归还盗取的技术是很正常的。”
最后那个身着线条感极强,剪裁贴身的燕尾服,他正了正自己的单片眼镜,“小子,如果我们需要,随时可以再去圆明园转一圈,那里柱子上还有我当年留下的纪念,你的骨头不会比义和团的硬吧。”
纪沧海没有理会他们,转过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手中的酒杯,三人在纪沧海的身边吵嚷了起来。
英国伯明翰的威廉爵士敲了敲他的手杖,“发动机和变速器是我们的,其他的我可不参与。”
法国标致公司的杜邦收起了他的微笑:“发动机和变速器抄的是我们标致公司的设计,这些技术必须回收,你可以拿其他部分的。”
戴姆勒汽车公司的戴姆勒看着争执的二人,微笑道:“这个白虎的外壳和底盘很明显抄袭了我们的风格,发动机和变速器我不参与,剩下的我都需要回收。”
杜邦已经失去了绅士风度,唾沫横飞的冲着戴姆勒咆哮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你们的发动机性能和这个应该差不多,直接整车搬走?你只配拿走拿轮胎……”
“……”
作为当事人的纪沧海自始至终未说一字,三人在唾沫横飞间已经自顾自的拆分完了白虎所有权。
留着八字胡的威廉爵士涨红着脸凑近:开个价吧,你那辆破车。他袖口沾着鹅肝酱的污渍随手臂晃动,五万法郎足够你在租界买栋洋楼了。
纪沧海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被碰到的衣角,终于开口道:我的车是齐齐哈尔四象汽车制造局设计生产的,阁下若真想合作……他忽然将手帕丢进侍者托盘,不妨先买下黑龙江。
哄笑声中,博盖塞亲王端着两杯香槟适时出现,威廉,纪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他故意晃了晃杯中酒液,几点香槟溅在对方丝绸腰封上。
”感谢你的救场,亲王殿下。“纪沧海抬了抬手中的酒杯。
”哈哈,这可算不上救场,来,我带你认识几位朋友。“亲王拉着纪沧海走向人群。
觥筹交错间,意大利博盖塞亲王始终站在纪沧海身旁,左手虚扶在他后腰三寸位置——这是意大利贵族引导贵宾的礼仪。每当有政要靠近,亲王便用皮靴尖轻点大理石地面:这位是大清朝的纪先生,我的救命恩人。
巴黎市长举着餐叉想插话,亲王突然提高嗓音:您知道吗?纪先生在贝加尔湖上与子弹飞舞,上演了一场华丽的华尔兹!他顺势抽走市长盘中的松露,就像这种美味,必须配中国茅台才对味。
侍者端来青花瓷瓶时,亲王亲自揭开蜡封。晶莹酒液注入鎏金醒酒器的瞬间,他偏头对纪沧海耳语:那个戴单片眼镜的英国佬,上个月还想收购菲亚特的生产线。酒香弥漫开来时,亲王忽然大笑:诸位肯定想不到,纪先生开车穿过黑风暴时的画面……
“纪先生,”亲王压低声音,在又一次碰杯后开口,“在戈壁那次被袭,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恐怕早已退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目光沉静而深邃,“而后来在贝加尔湖的绑匪手里,又是你出现,神勇的表现,拯救了我。”
纪沧海轻轻摇头,唇角挂着淡笑:“殿下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亲王忽然转身,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微微发颤,“你不明白……那些时刻,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的眼神炽热而真诚,“所以,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未等纪沧海回应,博盖塞亲王已大步走向宴会厅中央的台阶,银匙轻敲水晶杯的脆响让全场瞬间安静。
“女士们,先生们!”亲王的声音回荡在穹顶之下,“今晚,我们不仅庆祝巴黎-北京拉力赛的圆满落幕——”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纪沧海身上,“更要见证一个特殊的时刻。”
侍从捧着一个覆盖深蓝色天鹅绒的托盘走来,亲王掀开绒布的刹那,全场响起低低的惊呼——那是一枚镶嵌红宝石的黄金公爵徽章,在灯光下流转着古老而尊贵的光泽。
“经意大利王室特别决议,”亲王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提高,“授予我的挚友、救命恩人纪沧海先生意大利华尔兹’公爵爵位!”
纪沧海瞳孔骤缩,他完全没料到这份厚礼——欧洲贵族体系向来封闭,外籍公爵更是百年罕见,他本以为会获得侯爵爵位。亲王却已大步走来,亲手为他佩戴徽章。
“这……”纪沧海罕见地语塞。
亲王忽然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不缺财富,但请允许我用这种方式告诉世界——你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之一。”
纪沧海深吸一口气,胸口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端起侍者递来的威尼斯水晶杯,杯中香槟如液态黄金般闪耀。
“敬友谊。”亲王举杯。
“敬未来。”纪沧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