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籍扣门(1/2)
厢房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天井里冰冷的夜风,也隔绝了正屋那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和父亲梦呓般的嘟囔。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窗外梧桐树叶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以及她自己沉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林婉清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怀中的深紫色锦盒重重地落在腿边,发出一声闷响,扬起细微的、混着烟灰的尘埃。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扶它。
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就被彻底抽干了。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了致命伤、躲回巢穴舔舐伤口的小兽。脸上、发间、衣衫上,厚厚的烟灰如同肮脏的裹尸布,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掌心被玉簪反复刺破的伤口,此刻被烟灰覆盖,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皮肉的撕裂感。更深的痛楚来自胸腔,那份卖身契上冰冷狰狞的字眼——抵押:女婉清(身契待签)——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绝望。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仿佛坠入了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寒冷的深渊。父亲枯槁扭曲的脸,陈世昌毒蛇般玩味的三角眼,沈逸尘被拖拽而去时那绝望深沉的一瞥……无数狰狞的面孔在黑暗中旋转、撕扯。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沾满烟灰的布料粗糙地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自虐般的、微不足道的真实感。没有眼泪。泪水早已在冰冷的弄堂墙角流干。只剩下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在死寂的房间里低徊,如同濒死的哀鸣。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梧桐的沙沙声似乎停了,只有更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夜鸟的凄啼,划破沉重的黑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门声,突兀地响起。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不是前门沉重的拍打,也不是后门熟稔的推拉。这声音……来自她厢房的门板!就在她的背后!
林婉清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呜咽瞬间卡在喉咙里!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惊恐地抬起头,沾满烟灰的脸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谁?!陈世昌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是为了那幅画?还是为了她袖袋里那几张要命的传单?!又或者……是巡捕房?!他们顺着线索追查到了这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连一丝细微的颤抖都不敢发出。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混合着脸上的烟灰,黏腻冰冷。
门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几声轻叩,只是她的幻觉,是绝望深渊中滋生的幻听。
然而,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笃、笃、笃。”
叩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节奏。这一次,伴随着一个极低、极沉、带着明显压抑痛楚的嘶哑嗓音,透过门板的缝隙,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林……林小姐……是我……沈逸尘……”
沈……逸尘?!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林婉清死寂的心湖中轰然炸响!她猛地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沈逸尘?!他不是被陈世昌的人抓走了吗?!杜魁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是陷阱?!是陈世昌设下的圈套?!
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她浑身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一丝短暂的清醒。她死死地盯着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门外那个人的脸。
“林小姐……开开门……”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嘶哑得更厉害了,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喘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我没有恶意……我……我必须见你……”
那声音里的痛楚和焦灼是如此真实,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脆弱,与她记忆中那个在“春在堂”里摔杯题壁、意气风发的沈逸尘判若两人。
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一线生机?
林婉清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巨大的恐惧和对沈逸尘下落的担忧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着。她咬着牙,沾满烟灰的手指颤抖着,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摸索着冰冷的门闩。
“咔哒。”
一声轻响。门闩被拉开。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消毒药水气味的冰冷夜风,瞬间灌了进来!门外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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