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溅审讯室·槐根初露(1/2)
嘶哑的、带着豁出一切尖锐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针,狠狠扎破审讯室前死水般的沉寂。两个正要伸手拖拽的黑衣狱警,动作猛地一僵。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三角眼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鸷和嘲弄。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声音像砂纸摩擦铁皮:
“见陈老板?呵!林小姐,你以为你是谁?陈老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粗壮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林婉清怀里的账本,“把这腌臜玩意儿扔了!别污了陈老板的眼!”
林婉清非但没松手,反而将那油腻肮脏的硬皮本子抱得更紧,如同抱着唯一能取暖的炭火,尽管那炭火灼烧着她的灵魂。她扬起脸,血泪模糊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狱警,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
“你告诉他——”
“我爹林鹤年,不是烟鬼。”
“这本账,不是账。”
“他若不来……”她顿了顿,嘴角竟勾起一丝凄绝又诡异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他永远找不到他想烧掉的东西!也永远别想知道,‘槐根’的根……扎在哪里!”
“槐根”二字出口的瞬间,如同无形的咒语!
那狱警脸上的嘲弄瞬间凝固!三角眼瞳孔骤然收缩,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身后的同伴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这两个字带着某种致命的诅咒。整个巡捕房走廊的空气,都似乎因为这禁忌之名而骤然冰封!
满脸横肉的狱警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幻不定。他死死盯着林婉清,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遍体鳞伤、看似随时会倒下的女人。几秒的死寂后,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强压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押走!三号审讯室!”
他转头对另一个狱警低吼:“去!立刻报告陈老板!就说……林小姐有‘要紧东西’交给他!关乎……‘那棵树’!”
三号审讯室。
这里没有想象中血迹斑斑的刑具架,反而透着一种令人更加窒息的冰冷“体面”。墙壁刷着惨白的石灰,地面是光洁的水磨石。一张宽大沉重的红木审讯桌占据中央,桌面上甚至铺着墨绿色的丝绒桌布,摆放着一套描金细瓷茶具,茶香袅袅。桌子对面,只有一张光秃秃的铁椅子。
林婉清被粗暴地按坐在冰冷的铁椅上。脚镣的链条哗啦作响,撞击着椅腿。她怀里的账本被强行夺走,扔在审讯桌的角落,像一团肮脏的垃圾,与那精致的茶具格格不入。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冰水,浸透骨髓。审讯室顶上的白炽灯发出惨白刺眼的光,将她的影子扭曲地钉在惨白的墙壁上。手腕的勒伤,掌心的割伤和灼伤,脚踝的剧痛,在极度的紧张和寒冷中,反而变得麻木。她挺直着背脊,目光低垂,盯着自己沾满血污、微微颤抖的手指。心,却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她在赌!赌陈世昌对“槐根”的恐惧,赌他对父亲账本中秘密的贪婪,赌他对“想烧掉的东西”的好奇!赌注,是她自己这条早已在悬崖边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审讯室厚重的铁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混合着昂贵古龙水、雪茄烟丝和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权势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涌入冰冷的空间。
陈世昌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细条纹西装,同色系的马甲,口袋巾折叠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油亮,一丝不乱。脸上带着一种惯常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淡漠神情。只有那双阴鸷的三角眼,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在踏入门槛的瞬间,就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铁椅上的林婉清。
他缓步走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缓慢、带着压迫感的“笃、笃”声。他没有立刻走向审讯桌,而是在门口站定,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婉清。目光从她凌乱沾血的发髻,滑过血泪狼藉的脸颊,扫过被撕破的绛紫色旗袍下露出的青紫伤痕,最后落在她赤裸的、带着镣铐的脚踝上。
那目光,不是愤怒,不是怜悯,更像是在欣赏一件被打碎、却意外呈现出另一种残缺美的瓷器。带着审视,带着玩味,更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
“啧。”一声轻不可闻的咂嘴,打破了死寂。陈世昌终于动了,慢条斯理地踱到红木审讯桌后,在铺着厚软坐垫的扶手椅上坐下。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温热的细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参加一场沙龙茶会。氤氲的茶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林小姐,”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蛇信舔过耳膜,带着一种虚伪的温和,“听说,你想见我?还带了……你父亲的一点小玩意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桌角那本油腻的账本。
林婉清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三角眼。开口时,声音因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却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陈老板。”
“我爹死了。”
陈世昌吹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哦?是吗?”他语气平淡,如同在谈论天气,“林鹤年先生……福寿膏抽得太凶,油尽灯枯,可惜了。不过,他走得也算‘干净’,一把火,尘归尘,土归土。省了买棺材的钱。”他啜饮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干净?”林婉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和颤抖,“烧死在自家烟榻上?连……连舌头都没了半截?!陈老板,这就是你说的‘干净’?!”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铁链哗啦作响。
陈世昌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终于抬起眼皮,三角眼里寒光一闪,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舌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宽大的审讯桌,那双眼睛如同毒蛇盯住猎物,“林小姐,看来你对你父亲的‘爱好’,了解得还不够深啊。”
他慢悠悠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物件——赫然是一根特制的、用于挑拨鸦片烟膏的钢签!签子的尖端,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一点诡异的、暗红色的焦痕!
“这老烟鬼,”陈世昌用指尖拈着那根钢签,像是在把玩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轻描淡写,“烟瘾犯了,又没钱买膏子,疯魔了。竟然……想用这烧红的签子,去烫他藏在烟膏盒夹层里的……最后一点‘私货’。”他微微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蠢事。
“结果嘛……”陈世昌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钢针,直刺林婉清骤然收缩的瞳孔,“手抖了。这烧红的尖儿……没烫着烟膏,倒是……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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