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镯护痴魂(1/2)
空白状态的徐阳,被一名面无表情的阴司鬼差引领着,浑浑噩噩地穿过弥漫着灰色雾气的荒野,来到了一片浩瀚无边的黑色河流之畔——忘川。
河流无声流淌,水质粘稠如墨,河面上漂浮着无数挣扎、哀嚎、或痴痴傻笑的魂魄虚影。
河畔,矗立着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巨大齿轮、锁链和不明材质构成的巨型机械。
它发出沉闷的、永恒的“嘎吱”声,不断地从忘川河中汲取着那蕴含遗忘与业力的河水,又通过复杂的管道将其输送到冥界深处,维系着轮回的运转。
这里,便是徐阳未来五十年的“工位”。
他被分配到的任务,与周围那数百名同样眼神麻木或带着怨气的鬼魂一样——推动那连接着机械核心的巨大转轮。
“新来的,发什么呆!快用力推!”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鬼魂头目,挥舞着无形的鞭子(一种灵魂鞭笞术),对着徐阳呵斥道。
徐阳茫然地走上前,与其他鬼魂一起,将手按在冰冷刺骨的转轮上,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推动。
沉重的阻力从转轮传来,每推动一分,都仿佛在消耗着灵魂的本源之力,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空虚。
起初,他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但渐渐地,这片区域的“工友”们,成了他空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这里有因为偷窃成性被打入此地受罚的 “妙手空空” ,一边推轮子一边还忍不住对着路过阴司的配饰流口水;
有因为生前懒惰,死后被罚在此出力直到勤快为止的 “睡不醒” ,总是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样子;
有因为爱嚼舌根、散布谣言,舌头被暂时封印,只能“呜呜”比划的 “长舌妇” (魂);
还有更多是因为各种业力缠身,在此服刑洗涤的魂魄。
枯燥痛苦的劳役中,互相嘲讽、苦中作乐成了唯一的消遣。
“快看快看!又一个痴情种!” 妙手空空忽然指着忘川河里叫道。
只见一个年轻的书生魂魄,正痴痴呆呆地、逆着河水艰难前行,口中反复念叨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任凭忘川水侵蚀他的魂体,腐蚀他的记忆,也不肯上岸,只为实现那个“走过忘川就能不忘前缘”的荒谬传说。
最终,他在众鬼的哄笑声中,魂体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荧光,彻底融入了忘川河中,连那执念的名字也一同消散。
“哈哈,傻子!真是傻子!” 睡不醒难得清醒,咧嘴笑道,“都死了还谈什么情爱,不如多睡会儿实在!”
“呜呜呜!” 长舌妇激动地比划着,似乎在说那书生痴情可嘉。
不远处,传来鞭笞声和凄厉的惨叫。那是一个生前作恶多端、业力深重的恶鬼,正在接受阴司的“特别照顾”,魂体被抽打得几乎溃散,却又在冥界规则下不断重组,承受着无休止的痛苦。
“啧啧,活该!” 刀疤头目啐了一口,“这种家伙,就该多受点罪!”
徐阳默默地听着,看着,推动着转轮。
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痴情鬼的愚蠢与悲壮,懒鬼的得过且过,长舌妇的无聊,恶鬼的惨状,还有众多鬼魂眼中对阳世的留恋、对刑罚的恐惧、对未来的茫然……
这些景象,如同无声的刻刀,在他那空白的灵魂上,重新勾勒着关于“世间”的轮廓。
他虽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所有具体经历,但一种对 “众生皆苦” 的模糊感知,一种对 “执念” 与 “业力” 的直观理解,却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旁观与亲历中,如同河底的淤泥般,悄然沉淀下来。
他偶尔会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一盏灯,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暖意,驱散着忘川带来的部分寒意。
有时,在极度疲惫的恍惚间,眼前会极快地闪过一抹冰蓝色的影子,清冷,遥远,却让他的灵魂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弱的悸动。
第一年,就在这沉重的劳役、鬼友间的吵嚷哄笑、以及对忘川河中种种悲喜剧的旁观中,缓慢而坚定地流逝了。
徐阳的打工鬼生涯,才刚刚开始。而那颗被清洗过的灵魂,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岁月的刻刀仿佛并未因身处冥界而停歇。
第十年,忘川河畔的劳役依旧。
曾经尚算清俊的少年神魂,如今已变得形销骨立。
长期的魂力消耗与忘川逸散的死气侵蚀,让他眼窝深陷,魂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败,轮廓嶙峋,乍一看去,与那些受罚多年的恶鬼并无二致,唯有一双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与这麻木环境格格不入的、源自本能的观察与思索。
他依旧沉默地推动着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转轮,听着“妙手空空”对路过阴司新腰牌的点评,看着“睡不醒”一边打盹一边被鞭子抽醒,“长舌妇”依旧呜呜比划,刀疤头目依旧骂骂咧咧。
忘川河中,痴情鬼的身影来了又散,恶鬼的哀嚎日夜不休。这一切,都成了他空白灵魂背景板上,模糊而压抑的常态。
直到那一天。
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从奈何桥方向传来,连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似乎都为之一滞。
只见一名女子魂魄,被两名气息冰冷的阴司强行押解着,走向忘川河畔。
那女子魂体凝实,显然刚入冥界不久,面容姣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与决绝。她拼命挣扎着,目光死死盯着那碗由孟婆递上的、荡漾着混沌光芒的汤水。
“不——!我不喝!我不要忘了他!!” 她嘶声尖叫,声音凄厉,穿透了灰色的雾气。
在孟婆那亘古不变的、空洞的目光注视下,在阴司加大力度的钳制中,她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猛地一扬手——“啪嚓!”
盛着孟婆汤的陶碗被她狠狠打翻在地,混沌的汤水四溅开来,那象征着遗忘与新生的液体,瞬间被冥界的土地吸收,消失无踪。
“大胆!” 押解的阴司声音如同寒铁交击。
高踞森罗殿的冥王并未现身,但一股无形的、代表冥界规则意志的威压已然降临。
“抗拒轮回,打翻孟婆汤,触犯冥律。” 一个冰冷的声音宣判,“罚入忘川,受蚀魂之苦,直至魂飞魄散,或……自愿饮汤。”
这是比鞭笞更残酷的刑罚。忘川河水,专蚀魂体记忆与灵智,在其中行走,如同承受凌迟之刑,且痛苦会随着记忆的剥离而愈发清晰,直至彻底湮灭。
那女子闻言,非但没有恐惧,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凄然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
她挣脱开因判决而稍有松懈的阴司,回头望了一眼那遥远的、通往轮回的奈何桥,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阿朗……等我……我绝不会忘了你……”
她低声呢喃,随即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主动地,一步步走向那漆黑粘稠、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忘川河!
“啪!”
无形的灵魂鞭笞猛地抽在她背上,试图阻止她这“自毁”的行为。那是连恶鬼都难以承受的痛苦,足以让魂魄瞬间溃散又重组。
“呃啊——!” 女子发出一声痛彻魂髓的惨呼,魂体剧烈颤抖,几乎要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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