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永乐十九年·万国来朝暗流涌（1/2）

永乐十九年正月，南京城还浸在新年的余温里，秦淮河边的柳梢刚抽出嫩黄的芽孢，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梅香与烟火气。而皇城深处的奉天殿，却透着一股与初春不符的凝重——这座刚落成不久的宫殿，梁柱间还萦绕着新建松木的清冽气息，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阶下十六国使臣的身影，宛如一幅流动的万国朝贡图。

忽鲁谟斯的苏丹身着织金锦袍，腰间系着镶嵌珍珠的玉带，双手捧着一株半人高的镶金珊瑚树，珊瑚枝丫错落有致，鎏金的纹路在殿内烛火下熠熠生辉，每一片珊瑚礁上都雕琢着细密的波斯纹饰，尽显西洋富庶；阿丹国的使者则高举着一柄嵌宝石的弯刀，刀鞘由象牙打造，上面镶嵌着红、蓝、绿三色宝石，排列成异域图腾，刀刃寒光凛冽，隐隐透着杀伐之气；麻林国的首领怀里抱着一只刚满月的长颈鹿幼崽，幼崽浑身覆盖着浅棕色的斑纹，脑袋微微歪着，好奇地打量着殿内的龙纹梁柱，时不时发出软糯的嘶鸣，引得殿角的内侍们悄悄侧目；还有暹罗国的使臣捧着叠放整齐的印花布帛，古里国的使者献上装满香料的金盒，爪哇国的代表举着精美的漆器……十六国使臣衣着各异，言语不通，却都保持着一致的恭敬姿态，双手垂在身侧，躬身而立。

朱棣端坐于龙椅之上，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十二章纹，金丝在烛火下流转，衬得他面容愈发威严。他目光扫过阶下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如钟：“诸邦远来朝贺，大明甚慰。此后当互通有无，共享太平。”

使臣们纷纷叩谢，口中说着各自国家的祝祷之语，语气谦卑，可低垂的眼底却难掩复杂的算计——忽鲁谟斯苏丹惦记着大明的丝绸与瓷器，渴望打通更顺畅的贸易航线；阿丹使者暗自盘算着借助大明势力制衡周边城邦；麻林首领则希望通过长颈鹿这“祥瑞之物”，换取更多的粮食与布匹援助。各国心思各异，表面的和睦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朝会散去，朱棣并未返回后宫，而是径直召郑和至御书房。御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与航海图册，案几上摊着一份使臣名录，朱棣指着名录上“天方国”三个字，指尖轻轻敲击着纸面：“郑公公，麦加的使者今日奏请，想请大明船队护送他们归国朝圣。”

郑和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天方国”三字上，心中了然——天方国乃是回回圣地，麦加朝圣对穆斯林而言意义非凡，使臣此举看似合情合理。

朱棣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但锦衣卫密报，帖木儿帝国的人混在天方国使团里，近日频繁在南京城外活动，暗中绘制龙江宝船厂与港口的地图，行踪诡秘。”

郑和心中一凛，帖木儿帝国近年来势力渐盛，多次侵扰西域诸国，与大明虽有往来，却始终心存芥蒂。如今其眼线潜入南京，觊觎港口防务，显然来者不善。他指尖划过案几上的《郑和航海图》，图上天方国的位置用朱笔圈出，旁注“回回圣地”四字，墨线勾勒的航线从大明沿海一路延伸至西洋深处，如一条蜿蜒的长龙。

“陛下放心，臣定当妥善处置，‘护送’好使臣们。”郑和语气坚定，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心里清楚，此次航行名义上是“送十六国使臣归国”，实则肩负着三重使命：一是向西洋诸国展示大明船队的强盛威慑，让异心者不敢轻举妄动；二是查清帖木儿势力在西洋的渗透范围，斩断其暗中布局的爪牙；三是借机开拓新航线，将大明的影响力延伸至更遥远的海域。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从抽屉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递给郑和：“此事便交予你全权处置，锦衣卫与兵部会全力配合，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臣遵旨。”郑和双手接过令牌，令牌入手沉重，正面刻着“大明远航”四字，背面是龙纹浮雕，象征着皇权赋予的无上权威。

离开御书房时，夕阳已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宫殿的格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郑和沿着宫道缓步前行，脑海中不断梳理着此次航行的细节——船队的补给、船员的调配、航线的校准，还有如何不动声色地监视天方国使团中的可疑人员。他深知，此次远航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一步踏错，便可能引发大明与西洋诸国的冲突，甚至让帖木儿帝国有机可乘。

三日后，龙江宝船厂的码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喧闹。长江江面之上，61艘宝船一字排开，宛如一座座浮动的城池。旗舰“清和号”最为壮观，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船体巍峨，船帆由上好的丝绸织成，上面绣着巨大的“郑”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船身两侧排列着数十门火炮，炮口黝黑，透着威慑力；甲板上，水手们各司其职，有的忙着升起船帆，有的正在检查绳索，有的则搬运着粮食、淡水与药材，一派忙碌景象。

十六国使臣分乘十六艘“贡船”，跟在宝船队列之后，贡船虽不及宝船宏伟，却也装饰得十分华丽，各国的旗帜在船头飘扬，与大明的龙旗交相辉映。码头上，文武百官、百姓们争相围观，人声鼎沸，孩子们挥舞着小旗，高声呼喊着，气氛热烈非凡。

郑和身着深蓝色官袍，腰束玉带，站在“清和号”的船头，目光扫过眼前的船队与人群，神色沉稳。他看着水手们将新制的“过洋牵星图”小心翼翼地挂上桅杆，图卷展开，上面用墨线精准地标出了从大明沿海至西洋各国的航线，密密麻麻的注解旁，还画着星象图与洋流标记。最引人注目的是，图上从忽鲁谟斯向西延伸出一条新的墨线，一直抵达非洲慢八撒，那是前五次远航从未触及的海域，代表着此次航行的新目标。

“大人，船队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航。”副将王景弘走上前来，躬身禀报。王景弘跟随郑和多次远航，经验丰富，此次担任副使，协助打理船队事务。

郑和点头，目光转向十六国使臣所在的贡船，天方国的贡船位于队列中间，船帆上绣着新月标志，几名使臣站在甲板上，看似欣赏江景，实则不时偷瞄着宝船的布局。郑和心中冷笑，早已安排锦衣卫乔装成水手，混入天方国贡船，密切监视着那几名可疑人员的动向。

“传我命令，启航！”郑和高声下令，声音透过号角传遍整个码头。

瞬间，宝船之上鼓声雷动，水手们合力升起船帆，巨大的船帆在风力的作用下缓缓展开，如雄鹰展翅。61艘宝船依次驶离码头，船桨划动江水，溅起阵阵浪花，航向长江口。十六国贡船紧随其后，形成一支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码头上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挥舞着手臂，目送船队远去。文武百官拱手送别，眼神中满是期盼与敬畏——这支船队承载着大明的威严与荣光，将再次驶向遥远的西洋，书写新的传奇。

船队行驶至长江口，郑和登上观星台，接过水手递来的牵星板，仔细观测着星象。此时，天方国贡船的船长派人送来信函，称使臣们想拜见郑和，感谢大明的护送之恩。

郑和沉吟片刻，道：“让他们过来吧。”

不多时，天方国使臣带着两名随从登上“清和号”，为首的使臣名叫赛义德，身着白色长袍，头戴礼拜帽，神色恭敬：“郑大人，承蒙大明护送，我等感激不尽。此次朝圣之路遥远，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郑和微笑着点头：“使臣客气了，护送诸位归国朝圣，乃是大明的责任。一路上若有需求，尽管开口。”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赛义德身后的两名随从，其中一人眼神闪烁，双手紧握，看似紧张，正是锦衣卫密报中提及的可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