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仙考作弊指南(2/2)

它落地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白泽踉跄后退、一步踏定的脚边!

那东西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半凝固油脂般的粘稠物,隐约可见其下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密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血管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甜腻花香与尸体腐败气息的怪诞味道,极其微弱地散发开来,瞬间钻入了白泽因受创而格外敏锐的鼻腔!

这味道…这形态…

葬仙寒渊里,那些被噬心蛊虫蛀空的枯骨旁边,偶尔就能找到这种类似虫卵的空壳!而黑虎堂赌坊坊主袖口那隐秘的蛊纹…此刻与这滑落的诡异卵鞘瞬间重叠!

噬心蛊的…卵鞘?!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白泽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李崇山的威压更让他心胆俱寒!昆仑仙宗的外门大考主考官,袖中竟藏着噬心蛊的卵鞘?!

这绝非偶然!

白氏!这绝对是白氏的手笔!他们竟已将触手伸到了如此核心的位置!这考场…这看似庄严神圣的选拔…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为白氏筛选、控制新血,甚至暗中种下蛊虫的修罗场!

这惊悚的发现,让白泽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死死盯着脚边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黑色卵鞘,瞳孔收缩如针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捡起来?作为证据?不!那等于自寻死路!毁掉?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李崇山的眼皮底下?更是绝无可能!装作没看见?可这卵鞘就在他脚边,一旦被人发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整个云台坪,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考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维持着各种僵硬的姿势,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威压中心那个摇摇欲坠的“寒门少年”身上,以及…他脚边那枚突兀出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黑色小东西。

高台上的李崇山,在甩袖罡风被莫名力量抵住、卵鞘滑落的瞬间,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如同寒潭冰封般的阴冷杀意!他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瞬间钉在了白泽脸上,又扫过他脚边的卵鞘。

空气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令人窒息。蟠龙石柱上的螭龙血睛,光芒似乎更加炽盛,冰冷的探查之力如同无数道无形的锁链,层层缠绕过来,试图穿透白泽那层脆弱的幻形和青蚨星引的守护。

完了。

白泽的心沉到了谷底。身份暴露在即。李崇山绝不会允许这枚卵鞘的秘密被一个“寒门少年”窥破!杀人灭口,只在对方一念之间!他全身肌肉紧绷,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悄然捏紧了那截冰冷的石质断指,识海中的万劫也发出了低沉而狂暴的咆哮,准备做最后的搏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刻——

“等…等一下!”

一个带着剧烈喘息、无比紧张、甚至有些变调的年轻声音,猛地从人群外围,云台坪的入口方向,刺破了这死寂!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挡路的人群,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那是一个真正的少年。

看起来比幻形后的白泽还要小一两岁,身量单薄得如同风中的芦苇。他身上同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脚下是一双沾满泥泞、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草鞋。一张脸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极度的紧张而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几缕枯黄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他的眼睛很大,此刻却盛满了惊惶、恐惧,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冲得太急,被自己破草鞋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坚硬冰冷的山岩地面上,离白泽只有几步之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挣扎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顾擦破的手掌渗出的血丝,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高台上那如同神只般俯瞰众生的李崇山,嘶声大喊:

“我…我才是林小二!”

他颤抖的手指,猛地指向僵立在卵鞘旁的白泽:“他…他是假的!他抢了我的身份玉牌!抢了我的仙考资格!”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整个云台坪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

“冒名顶替?!”

“居然有人敢在昆仑仙考做这种事?!”

“怪不得!我就觉得那小子刚才有点不对劲!”

“那这个摔进来的才是真的林小二?天啊…”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从白泽身上移开,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狼狈不堪的真·林小二身上!震惊、鄙夷、怜悯、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一道目光里。

高台上,李崇山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微微一滞,随即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打量蝼蚁般的漠然所取代。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枚青黑色卵鞘,又扫过两个“林小二”,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压力骤然从白泽身上转移了大半。他依旧维持着“林小二”的苍白和惊惶(此刻这份惊惶倒是无需伪装了),但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真正的林小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有人顶替?他又为何要在这必死的时刻冲出来?仅仅是为了揭穿自己,夺回那个渺茫的仙缘?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他迅速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深处的震惊和复杂的思绪,身体配合地微微颤抖,一副阴谋被戳穿、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你胡说!”白泽模仿着“林小二”应有的气急败坏和心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就是林小二!你…你是哪里来的疯子!竟敢污蔑我!”

“污蔑?!”真·林小二猛地从地上爬起,他单薄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剧烈颤抖,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白泽,那眼神中充满了被掠夺的屈辱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他猛地从自己那件破旧短褂的怀里,掏出一块东西,高高举起!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材质普通的木牌。木牌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上面用拙劣的刀法刻着“林小二”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最重要的是,木牌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以及几道清晰的、被强行撕扯抓挠留下的痕迹!

“这是我的身份牌!”林小二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清晰,“上面有我爹临死前…用血按的手印!还有…还有被这人抢走时,我拼命抓挠留下的指甲痕!仙师大人!您看!您看看啊!”

他高高举着那块染血的木牌,如同举着自己卑微生命和全部希望的证明,朝着高台上的李崇山,也朝着所有在场的修士,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抢了我的牌子!打伤了我!把我丢在荒山沟里等死!是我…是我一路爬…一路爬回来的!我就想…就想看看…昆仑的仙考…是什么样子…就想看看…昆仑山巅的…朝阳…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尘土滚落下来,在他满是泥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他不再看白泽,也不再看周围那些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他仰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望向那高耸入云、被初升朝阳镀上一层灿烂金边的昆仑山巅,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纯粹。

“昆仑的朝阳…真好看啊…”他喃喃地,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云台坪上。

这一刻,所有的喧嚣、质疑、鄙夷,仿佛都凝固了。

这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手掌流血、刚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寒门少年,他冲进来,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夺回那渺茫的仙缘,甚至不是为了揭穿冒名者。

他只是想…看一眼昆仑的朝阳。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最卑微也最纯粹的向往,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昆仑考官,眼神中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

白泽的心,被这最后一句话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林小二那仰望山巅、泪流满面的侧影,看着他手中那块染血的、粗糙的木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感堵在胸口。他抢走了这个少年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而对方却在生死关头,以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为他解了围…

李崇山冰冷的目光在两个“林小二”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了那块染血的身份木牌上,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枚不起眼的青黑色卵鞘。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感情的威严:

“考场重地,岂容尔等喧哗争执!来人!”

两名气息沉凝、身着昆仑外门弟子服饰的修士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将此二人,”李崇山的手指点了点白泽和林小二,“拿下!押入‘静思谷’,待大考结束,由刑律堂详查冒名顶替、扰乱考场一案!”他的目光重点扫过白泽,带着一丝深意,“严加看管!”

“是!”两名外门弟子躬身领命,面无表情地朝着白泽和林小二走来。

周围的考生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蟠龙石柱的探查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退去。

白泽心中瞬间了然。李崇山选择了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当众拿下,名正言顺。至于押入静思谷后…那枚卵鞘的秘密,还有他这个“冒名者”的身份,恐怕就由不得别人来“详查”了。静思谷…恐怕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他看了一眼被两名弟子粗暴架起的、依旧痴痴望着昆仑山巅的真·林小二,少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空洞而茫然,仿佛还没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回过神来。

不能连累他!

白泽心中瞬间做出决断。就在两名昆仑弟子即将抓住他手臂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属于“林小二”的、极度恐惧和崩溃的神色,声音凄厉地大喊:

“不!仙师饶命!我招!我全招!”他“惊恐”地指向真·林小二,语速飞快,带着哭腔,“是他!是他指使我这么干的!他说他病得快死了,来不了考场,让我冒名顶替他!说只要我考上了,分他一半好处!牌子也是他主动给我的!不关我的事啊仙师!我是被他骗了!被他胁迫的!”

这突如其来的“指认”和反咬一口,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架着林小二的两名弟子动作都顿了一下。

真·林小二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白泽,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绝望:“你…你血口喷人!”他挣扎着,想扑过来,却被弟子死死按住。

“闭嘴!”李崇山一声冷喝,打断了这混乱的场面。他冷冷地看着白泽那副“贪生怕死、急于撇清”的丑态,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了然。这冒名者如此不堪,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一派胡言!是非曲直,自有刑律堂明断!”李崇山袍袖一挥,不再给白泽说话的机会,“押下去!”

两名弟子不再迟疑,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抓住了白泽的手臂。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涌入体内,封锁了他的经脉。

白泽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架着,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认命的样子。只是在被拖离原地的瞬间,他极其隐蔽地用脚尖轻轻一拨,将那枚滚落脚边的青黑色卵鞘,悄无声息地踢进了旁边一堆因考生站立而堆积起的、不易察觉的衣袍褶皱的阴影里。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另一名弟子粗暴拖拽着的、兀自挣扎、眼中充满了愤怒、绝望和不解的真·林小二。

对不起。白泽在心中无声地说。但我必须活下去。用我的方式…替你…看看这昆仑之巅的朝阳,到底值不值得。

两名昆仑弟子架着白泽,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朝着云台坪边缘一处被云雾遮掩的悬崖入口走去。那里有一条通往“静思谷”的隐秘石阶。

就在即将踏入那浓雾弥漫的入口时,白泽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袖袍的遮掩下,他的右手掌心,那点融入血肉的青蚨星引,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剧烈地灼烫起来!

这灼烫感来得如此突然和猛烈,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灵魂深处!

“呃…”白泽身体猛地一僵,一声压抑的痛哼几乎脱口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闷在喉咙里。

怎么回事?青蚨星引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反应!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阴冷粘滑、带着甜腻腐败气息的感应,如同毒蛇的信子,从他刚才踢入衣袍褶皱阴影的方向,悄然探了过来!

是那枚卵鞘!噬心蛊的卵鞘!

青蚨星引的灼烫,竟是对那卵鞘散发出的、极其隐晦的蛊虫气息产生的激烈排斥和反应!如同光明与黑暗的天然对立!

白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卵鞘…果然有问题!而且青蚨星引能感应到它,甚至…能压制它?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线索?

他强忍着掌心的灼痛,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架着他的昆仑弟子肩膀的缝隙,最后一次望向那片巨大的云台坪,望向那九根冰冷的蟠龙石柱,望向高台上李崇山那漠然的身影。

朝阳的金辉正刺破云层,泼洒在昆仑巍峨的山巅,将洁白的积雪染成一片辉煌的金色,壮丽得如同神国画卷。

林小二那带着哭腔、充满无限向往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昆仑的朝阳…真好看啊…”

白泽的嘴角,在那两名弟子看不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冰冷地向上勾了一下。

是啊,真好看。

那就让这朝阳…再亮一些吧。亮到足以…焚尽这山巅所有的魑魅魍魉!

他的身影,最终被悬崖边缘翻涌的浓雾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