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塑料兄弟·终(1/2)

岩壁壁画带来的沉重悲怆,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冰棺散发的幽蓝寒光,石傀眼窝投射的炽白探照光束,在这片巨大的、尘封万载的地宫底层,划出几道孤寂的光域。

白泽站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上,玄袍衣角无风自动。他眼中的赤红与暴戾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暴风雨后凝固的寒潭。先祖们那惨烈的牺牲画卷,并未被遗忘,而是化作最坚硬的基石,沉入他意志的最深处,支撑起更冷、更硬、更决绝的信念。

他不再看那些壁画。目光穿透石傀光柱扫开的黑暗,投向地宫更深处。那里,并非尽头。一条狭窄而深邃的天然甬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在岩壁的阴影中无声地敞开着。甬道入口,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也弥漫着比此处更加浓郁、更加古老的腐朽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血脉深处的呼唤,正从那片寂静的黑暗中传来,如同心跳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丙字七号,丁字三号,前方开路。”白泽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尊石傀眼窝中的熔金光斑忠诚地闪烁了一下。它们沉重的岩石身躯迈开步伐,踏着沉重的闷响,率先踏入那条黑暗的甬道。炽白的光柱如同两柄利剑,刺入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崎岖不平的岩壁和脚下积满万年尘埃的道路。

白泽紧随其后,步伐沉稳。瑶光的魂影无声地飘在他身侧,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冰棺则被瑶光操控着,悬浮在后方数丈,如同一座移动的寒冰堡垒,棺壁上吸饱了祭坛灵力的淡金纹路,此刻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晕。

甬道漫长而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万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埃和衰败的气息。石傀的光柱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距离,两侧和头顶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光源。只有脚步声和岩石摩擦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更添死寂。

万劫在识海里也异常沉默。这深入祭坛核心的路径,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那源自九根盘龙巨柱的恐怖封印之力,即便隔着遥远的空间和层层岩壁,依旧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他的龙魂之上,让他烦躁不安,却又不敢像之前那样聒噪。

“信号源……就在前面!”瑶光的魂音带着一丝凝重,打破了甬道中的死寂,“灵力波动异常活跃……但……有点奇怪……”

她的感知最为敏锐。前方传来的,不仅仅是血脉的共鸣,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恶意的……窥伺感!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冰冷地吐着信子。

白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早已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恶意,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生物,而是……弥漫在这片空间本身的意志?或者,是封印之物泄露出的、历经万载沉淀的怨毒?

甬道在前方陡然开阔。

石傀的光柱扫过,一个比之前地宫底层略小、却更加规整的圆形石室出现在众人眼前。石室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座微微凸起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平台。平台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内敛暗金色泽的奇异材质构筑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石傀探照的光束。

平台之上,空无一物。

但在平台的中心位置,却镶嵌着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孔洞!孔洞边缘,雕刻着极其繁复、充满了古老道韵的符文!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波动,正从那孔洞深处隐隐散发出来!

血脉的呼唤,如同找到了归宿,在孔洞处达到了!白泽怀中的螭纹玉佩,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钥匙孔!”瑶光瞬间明白了,“血脉验证!需要寒氏嫡系精血开启核心封印!”

白泽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平台中心的孔洞。找到了!这就是先祖们用生命封印魔物的最终核心!也是解开寒氏血脉秘密、或许……也是终结白氏阴谋的关键!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上那暗金色的平台。脚下的材质传来一种温润而坚韧的触感。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精纯的魔气凝聚,就要逼出心头精血,注入那孔洞之中!

“等等!”

一个清朗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石室入口的阴影中传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白泽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心脏!

石傀的光柱猛地调转方向,如同两柄光剑,狠狠刺向入口的黑暗!

光束撕裂阴影,照亮了那个倚靠在岩壁上的身影。

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此刻却沾满了岩壁的灰尘和几道细微的划痕,显得有些狼狈。那张俊美无俦、曾令昆仑无数女修为之倾倒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薄唇紧抿,不见一丝血色。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发!原本如墨般乌黑亮泽的长发,此刻竟从鬓角开始,蔓延开大片大片刺眼的霜白!那白色并非衰老的枯槁,而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被冰雪冻结的惨白!

白惊鸿!

他竟然跟来了!跟进了这连石傀都步履维艰的深渊祭坛!他是怎么躲过深渊守卫?怎么找到这条隐秘路径?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倚着岩壁,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消耗巨大。但他那双曾温润如玉、此刻却布满了疲惫血丝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死死地、死死地钉在白泽身上!

“寒烬……”白惊鸿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直起身,一步步,摇摇晃晃地踏上暗金平台,与白泽隔着不过数丈距离对峙,“你……不能开。”

“白惊鸿!”瑶光的魂影瞬间出现在白泽身前,清冷的脸上满是惊怒和戒备,“你这条阴魂不散的白眼狼!还想搞什么幺蛾子?差评!尾随狂魔!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白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看着他鬓角刺目的霜白,看着他眼中那复杂的、带着痛苦和疯狂的决绝。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滔天恨意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的“果然如此”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理由。”白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理由?”白惊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自嘲与苦涩的笑容,“为了……赎罪?为了……还债?”他摇了摇头,目光越过瑶光,死死盯着白泽,“或者……只是不想让你……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颤抖:“你知不知道打开它意味着什么?!你以为先祖封印的只是魔物?不!那是绝望!是诅咒!是缠绕在寒氏血脉中、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枷锁!你一旦开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会变成和他们一样!变成冰冷的棺椁!变成封印的祭品!变成……怪物!”

“闭嘴!”白泽猛地打断他,眼中寒芒爆射!白惊鸿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他最深的伤口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论寒氏?谈论宿命?谈论……祭品?!”他踏前一步,狂暴的魔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轰然爆发,压向白惊鸿!“昆仑仙宴的祭品,是谁选的?!寒氏遗孤被送上祭坛时,你这‘昆仑之光’又在何处?!现在,在我即将揭开真相时,你又跳出来,扮演什么悲天悯人的救世主?!白惊鸿,收起你这令人作呕的伪善!”

“伪善?”白惊鸿被白泽狂暴的魔气压得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但他眼中的决绝却更加炽烈,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潮红。“对!我是伪善!我是懦夫!我是白氏的傀儡!我眼睁睁看着寒氏被污蔑!看着你被放逐!看着那些孩子被送上祭坛!”他猛地指向自己的心口,声音嘶哑如裂帛,“可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这十年……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每一刻!噬心蛊都在啃噬我的神魂!都在扭曲我的意志!都在逼我变成‘白氏少主’该有的样子!我挣扎过!反抗过!可结果呢?!”

他惨笑着,指着自己鬓角那刺目的霜白:“结果就是……变成这副鬼样子!连自己的头发都守不住!连自己的念头……都不再属于自己!”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我试过了……寒烬……我真的……试过了……”

看着白惊鸿鬓角蔓延的霜白,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挣扎,听着他话语中那被蛊虫操控、身不由己的绝望……白泽周身狂暴的魔气,如同被投入寒冰的沸水,猛地一滞!那股焚天的恨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淋淋的“控诉”,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

他……也被蛊虫控制?身不由己?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钻入白泽的脑海。

“菜鸡!别被他骗了!”万劫在识海里发出尖锐的警告,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在拖延时间!在干扰你!这小白脸身上的蛊虫气息不对劲!它在……它在共鸣!它在呼唤祭坛深处的东西!快动手!阻止他!”

万劫的警示如同惊雷!白泽瞬间从短暂的冲击中清醒!他目光如电,果然捕捉到白惊鸿身上,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兴奋与贪婪波动的阴冷气息,正与他脚下暗金平台、与那孔洞深处传来的恶意窥伺感,隐隐呼应!

“让开!”白泽厉喝,手中魔气翻涌,一柄由纯粹毁灭魔意凝聚的漆黑长剑瞬间成型,剑尖直指白惊鸿!“否则,死!”

“死?”白惊鸿看着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剑,脸上却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奇异笑容。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剑尖,再次踏前一步!“死在你的剑下……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防御,也不是攻击。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昆仑仙盟令旗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伸向自己发间那抹刺目的霜白!

“但在这之前……”白惊鸿的目光越过漆黑的剑尖,深深地、深深地望进白泽那双冰寒的眼眸深处,仿佛要将这最后一眼烙印进灵魂,“这笔债……我还!”

话音未落!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白惊鸿口中爆发!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抽搐起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充满了无法想象的极致痛苦!他死死地抓着自己霜白的鬓角,指甲深深陷入头皮!

嗤啦——!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细丝被硬生生从血肉中剥离的细微声响,清晰地在死寂的石室中响起!

只见白惊鸿抓着的、那大片霜白的发根深处,无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污秽灰白色泽的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疯狂地扭动着、挣扎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从他的头颅深处,向外撕扯、剥离!

是噬心蛊!潜伏在他神魂最深处、操控了他十年意志的噬心蛊母体!此刻,正在被他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和痛苦,强行剥离!

“不……不要……回去……回去……”一个尖细、怨毒、充满了恐惧与不甘的意念波动,伴随着那灰白光丝的剥离,如同垂死的哀鸣,在石室中回荡!那是蛊虫的意识!

“给……我……出来!”白惊鸿的嘶吼已经不成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与火的炼狱中挤出!他全身青筋暴起,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那强行剥离蛊虫带来的痛苦,远超凌迟!那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撕裂!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一团由无数疯狂扭动、挣扎的灰白光丝构成的、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浓郁阴冷与怨毒气息的“光团”,终于被白惊鸿硬生生从头颅中彻底剥离出来!光团离体的瞬间,白惊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轰然瘫倒在冰冷的暗金平台上!他浑身剧烈地痉挛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而他原本霜白的鬓角,以及被剥离蛊虫的那一大片区域,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皎洁如月的银色光泽!那银色纯净而柔和,与他剩余的墨发形成了极其刺眼又奇异的对比!

那团被剥离的灰白光丝“蛊虫”,悬浮在半空,发出无声的、怨毒到极致的尖啸!它似乎极其畏惧这祭坛核心的气息,疯狂地扭曲着,想要逃窜!

“哼!”

一声冰冷、暴戾、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意味的冷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猛地从白泽识海深处炸响!

是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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