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勾栏听曲(2/2)

汗水浸透他的粗布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逐渐变得结实、甚至有些嶙峋的肌肉线条。

他的眼神,是冷的,空的,里面燃烧着一种无声的火焰,那火焰的名字叫——变强。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天清晨和李长生的争吵,回放着江无花离开时空荡荡的屋子,回想着自己面对这一切时的无力和愤怒。

如果……如果自己够强,是不是就能拦住她?

是不是就能……把她带回来?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让他不知疲倦,感受不到疼痛。

深夜,李长生有时会被后院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喘息和身体撞击硬物的闷响吵醒。

他翻个身,面朝墙壁,闭上眼睛,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知道那小子在干什么。

他知道那小子心里憋着一股劲,一股怨气,甚至可能……恨他。

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管。

李长生对此心知肚明。

他能听到后院那极其压抑、却持续不断的练功声响。

有时深夜回来,会看到冷小饿累得直接在院子里睡着,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充当棍棒的柴火。

他看着少年手上新增的伤口和那明显消瘦却结实了不少的身板,什么都没说。

只是有一次,冷小饿因为过度疲劳,失手打碎了一个还算值钱的旧花瓶。

若是以前,李长生早就跳起来骂娘了。

但那次,他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冷小饿那带着慌乱和疲惫的脸,罕见地没有发火,只是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碎了就碎了。”

“滚去睡觉。”

然后,他自己拿了扫帚,默默地把碎片扫干净。

冷小饿站在原地,看着李长生佝偻着背扫地的身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屋。

铺子里再也听不到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一种心照不宣的等待。

等待一个或许会回来,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李长生又一次从勾栏回来,屋里没有点灯,冷小饿还在后院不知疲倦地练着。

他摸黑走到柜台后,习惯性地想瘫进椅子,却摸了个空——椅子被冷小饿搬到后院劈柴用了。

他骂了句脏话,索性直接靠着柜台滑坐到地上,从怀里摸出那个装劣酒的扁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烧过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

窗外,月光惨白。

他仿佛又看到那个小丫头,叉着腰,气鼓鼓地跟他争论“齐天大圣”到底有多厉害。

“死丫头……”

他嘟囔着,又灌了一口酒,声音模糊在喉咙里,“……最好别回来给老子添麻烦……”

酒壶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滚到一边,剩余的残酒汩汩流出,浸湿了地面。

黑暗中,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发酸的眼角。

一个拼命地想逃离某种空虚。

一个拼命地想抓住某种力量。

他们都因为同一个人的离开,而被彻底改变了生活的轨迹。

湖边的鱼竿依旧很少颤动。

勾栏的劣质小曲日复一日。

后院的击打声从不停歇。

日子就像镇口那架老水车,吱吱呀呀地,缓慢而重复地转动着。

只是那转动里,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