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斩首(1/2)

火墙在废墟营门前疯狂跳跃、嘶吼。一人多高的烈焰翻滚扭曲,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爆响。灼人的热浪裹挟着浓重的焦臭和皮肉烧糊的恶心气味,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撞在涌上来的敌军脸上,逼得他们连连后退,阵型瞬间大乱。被烈焰吞噬的十几个前锋在地上翻滚哀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惨叫,迅速化为一团团焦黑蜷缩的炭块。火光冲天,将废墟入口这片狭窄的区域映照得如同炼狱核心,也将孙逊那张被烈焰映得明暗不定、如同冰雕般的脸,烙进了每一个幸存者的眼中。

“顶住!给老子顶住!火马上就灭了!冲进去!杀光他们!”张闿气急败坏的咆哮在火墙后方响起,如同被激怒的鬣狗。他勒住躁动不安的杂毛马,独眼中闪烁着狂怒和贪婪的凶光,死死盯着火墙后那片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废墟核心,尤其是那棵枯树上狂舞的血旗!

火墙暂时阻挡了死亡洪流,但也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将废墟入口处最后的空间变成了蒸笼。刘三、赵老四、王老蔫被灼热的气浪和浓烟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他们身后,赵大紧紧抱着被烟尘呛醒、发出微弱哭泣的二丫,缩在断墙最深的阴影里,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木然。

孙逊站在火墙后几步之遥。他手中的火把早已熄灭,环首刀斜指地面。冰冷的刀身映照着前方跳跃的火焰,也映照着他眼底深处那片比火焰更炽热、更冰冷的决绝。雷横倒毙在营门前的尸体,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僵硬的、血污凝固的暗红色。史进生死不明的消息,张青的失踪,如同两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从火墙侧翼、靠近那棵枯树血旗的阴影处溜了进来!是时迁!他脸上、身上沾满了黑灰和草屑,气息急促,小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惊魂未定又带着一丝狂喜的光芒。

“哥哥!”时迁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刀锋般的紧迫感,“有门!天大的机会!”

孙逊猛地转头,目光如电!

时迁凑到孙逊耳边,语速快如连珠,气息带着奔跑后的灼热:“张闿那老狗!被火墙堵得发疯!他……他撇下大队,只带了七八个心腹亲卫!绕到隘口那边去了!小弟亲眼看见!他下了马,正站在隘口顶上,对着咱们这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离他最近的手下,也在七八步开外!机会!哥哥!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闿!只带了七八个护卫!在隘口顶上!脱离了主力!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孙逊的脑海!他眼中那冰冷的决绝瞬间被点燃,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斩首!这是绝境中唯一的一线生机!斩了张闿,蛇无头不行!这汹涌的敌军洪流,或许就会瞬间溃散!

“你确定?”孙逊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

“千真万确!”时迁用力点头,瘦脸上满是决绝,“小弟用脑袋担保!哥哥!机不可失!小弟给您开路!”他说着,就要往火墙侧翼的阴影里钻。

“不!”孙逊一把按住时迁的肩膀,力量之大,让时迁一个趔趄。孙逊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火墙,投向隘口方向那片混乱的火光和喧嚣,眼神锐利如鹰隼。“你留下!守住这里!火一弱,他们就会冲!这里不能乱!”

“可是哥哥!您一个人……”时迁急道。

“我一个人去。”孙逊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不再看时迁,目光转向地上雷横那柄沾满血污的腰刀。他弯腰,将那沉重的腰刀捡起,插在自己腰间。然后,他走到营门旁一处堆积着昨夜从隘口拖回来的敌军尸体旁。

火光映照下,那些尸体穿着杂色的黄巾号衣,大多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泞。孙逊没有丝毫犹豫,他伸手,抓住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用力将其上的破烂号衣撕扯下来!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和尸臭的布料被他胡乱套在自己身上。他又抓起地上的污泥和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的血块,狠狠抹在自己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瞬间,他便从一个“孙字营”的头领,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黄巾溃兵”!

最后,他捡起地上一柄沾着泥污和脑浆的、黄巾军制式的环首刀,替换掉自己那把相对精良的武器。他握了握刀柄,感受着那粗糙冰冷的触感。

“哥哥……”时迁看着孙逊的动作,小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孙逊没有回应。他最后看了一眼火墙后那片在绝望中坚守的残兵,看了一眼枯树上那面在烈焰热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孙”字血旗。然后,他猛地转身,弓下腰,如同一个真正的、被吓破了胆的溃兵,沿着火墙侧翼最浓重的阴影,朝着隘口方向,无声无息地潜行而去!他的身影迅速被跳跃的火光、翻腾的浓烟和混乱的阴影所吞没。

时迁看着孙逊消失的方向,狠狠一跺脚,瘦脸上闪过决绝。他立刻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刘三等人嘶声低吼:“都打起精神!火快弱了!不想死的,跟老子守住这里!给头领……争时间!”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几枚乌沉沉的铁蒺藜,撒在火墙后方最可能被突破的位置。

……

隘口顶端。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相对平静。下方通往废墟营门的方向,火墙依旧在熊熊燃烧,喊杀声和惨嚎声被隔离开来。而隘口后方,张闿的大部队正被火墙阻挡,喧嚣混乱。

张闿站在隘口最高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背对着废墟方向。他身材不高,但异常粗壮,穿着一件半旧的皮甲,外面罩着象征头领的黄色号衣,腰间挎着一柄刀鞘华丽的环首刀。他那张被一道刀疤贯穿左眼的脸上,此刻充满了狂怒和焦躁。他正对着下方被火墙阻挡的部队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地咆哮:

“……废物!一群废物!连道火墙都冲不破!给老子泼水!用土埋!拆了旁边的破房子!找木头搭梯子!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炷香之内,必须给老子冲进去!把那姓孙的杂碎碎尸万段!把那面狗屁旗子给老子扯下来当擦脚布!”

七八个穿着相对精良皮甲、手持利刃的亲卫,呈半圆形散开在张闿身后约七八步的地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下方部队的动静。他们同样被火墙的阻挡和头领的怒火弄得心神不宁,目光大多投向下方混乱的部队,对身后这片刚刚被血洗过的、相对“安全”的隘口顶端,反而放松了一丝警惕。

没人注意到,一个浑身沾满污泥血污、穿着破烂黄巾号衣的“溃兵”,正沿着隘口内侧陡峭的石壁阴影,如同壁虎般无声地向上攀爬。他的动作异常敏捷,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岩石的缝隙或凸起处,避开了可能松动的碎石。浓烟和下方火墙的光影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孙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岩石上那个背对着他、唾沫横飞的身影——张闿!目标清晰!距离……十步!九步!八步!

他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昨夜的血战,连日的饥饿疲惫,左肩箭伤撕裂般的疼痛……所有的虚弱和痛苦,都被一股超越极限的冰冷意志强行压制!他的呼吸微不可闻,心跳仿佛都停滞了,只剩下目标!

下方,张闿的咆哮还在继续:“……还有那粮!老子听说他们劫了九山王的粮!都给老子抢过来!一粒米都不许少!女人也……”

就是现在!

孙逊的身影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猛地从石壁阴影中弹射而出!他不再掩饰脚步声,踏着碎石瓦砾,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咚咚”声,仿佛一个惊慌失措、亡命奔逃的溃兵,直直朝着张闿的方向冲去!口中还发出惊恐的、变调的嘶喊:

“头……头领!不好了!后面……后面有埋伏!官兵……官兵杀上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嘶喊和脚步声,瞬间打破了隘口顶端的平静!

张闿的咆哮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那张刀疤纵横的脸上带着惊愕和瞬间被冒犯的狂怒!他身后的七八个亲卫也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拔出武器,但看到冲来的是一个穿着己方号衣、浑身血污、惊慌失措的“溃兵”时,拔刀的动作都迟疑了一下!官兵?后面有埋伏?这消息太过突然和骇人!

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

孙逊冲到了距离张闿仅三步之遥!他脸上那惊恐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机!他原本佝偻前冲的身体猛地挺直,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左脚狠狠踏地,身体借力旋转!腰间的力量如同爆炸般传递到右臂!那柄沾满泥污脑浆的敌军环首刀,被他双手紧握,高高扬起!刀身在火光映照下划过一道凄冷、决绝、凝聚了所有力量与意志的死亡弧线!

刀光如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目标——张闿那粗壮的、毫无防备的脖颈!

张闿的独眼中,倒映着那骤然绽放的、冰冷刺骨的刀光!他脸上的惊愕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想拔刀,想闪避,但身体的动作在对方这超越极限的爆发速度和那凝聚了无尽杀意的刀光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和迟缓!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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