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铁面立律(1/2)
孙逊的昏迷,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粮仓内那刚刚燃起的狂喜火焰。
“哥哥!”李俊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孙逊软倒的身体。入手只觉得一片冰凉,孙逊青黑发紫的脸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滚落,左臂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粘稠的墨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石硫磺混合的怪异气味。
“是李衮的毒!和戴兄弟中的一样!更烈!”李俊的声音带着惊怒和后怕。他猛地抬头,看向粮仓大门外那片混乱的战场,火光摇曳,人影幢幢,李衮那鬼魅般的影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一条钻入草丛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亮出致命的毒牙!
“狗日的杂毛!老子活剐了你!”鲁智深暴怒如雷,沉重的禅杖狠狠砸在粮仓的石地上,火星四溅!他虎目圆睁,扫视着外面混乱的战场,恨不能立刻将那放冷箭的鼠辈揪出来砸成肉泥!但孙逊的生死悬于一线,他不敢轻离!
“撤!带上粮食!立刻撤!”李俊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他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担忧,对着冲进来的悍卒厉声嘶吼,“快!找板车!能装多少装多少!装不下的……烧!绝不给陈牧留下!”
“鲁大师!你护着哥哥!我来断后!”李俊反手抽出分水刀,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死死盯着粮仓大门外重新汇聚过来的、试图夺回粮仓的私兵黑影。
“好!”鲁智深重重点头,不再犹豫。他将沉重的镔铁禅杖往地上一顿,如同定海神针般守在昏迷的孙逊身边。他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和禅杖上未干的血迹,足以震慑任何敢于靠近的敌人!
黑风寨的悍卒们如同疯了一般行动起来!他们砸开粮袋,将金黄的粟米、雪白的稻谷疯狂地往带来的几条小船和临时找到的破旧板车上倾倒!粮仓内尘土飞扬,谷粒四溅!来不及带走的,便被泼上猛火油,投入燃烧的火把!
轰——!
烈焰瞬间吞噬了堆积如山的粮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照着悍卒们脸上混杂着狂喜、贪婪和仓皇撤退的复杂表情。
“走!快走!”李俊一刀劈翻一个冲进来的私兵,对着装满粮食的板车和小船嘶吼。
撤退变成了混乱的溃退。来时如同暗夜利刃,去时却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满载粮食的板车在泥泞的岛路上艰难行进,不断有粮袋在颠簸中滑落,被后面混乱的人群踩踏。小船吃水更深,在湍急的回流中艰难地驶离阎王岛东南的断崖。岛上的私兵在最初的混乱后,终于在一些头目的呼喝下重新组织起来,举着火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不断有殿后的黑风寨士卒惨叫着倒下。
鲁智深如同移动的铁壁,一手倒提着禅杖,一手将昏迷的孙逊护在身后宽阔的背上,用粗壮的绳索牢牢捆住。他迈开大步,沉重的脚步在泥泞中踏出深深的脚印,速度竟丝毫不慢!禅杖挥舞,如同绞肉机,将敢于靠近的追兵砸得骨断筋折,血肉横飞!硬生生在混乱的包围圈中杀开一条血路!
李俊则如同鬼魅般在撤退队伍的两翼游走,分水刀化作一道道索命的寒光,专挑那些试图放冷箭或组织包围的头目下手!他水性精熟,时而跃入河中,如同水鬼般掀翻靠近的小船,时而从水中暴起,一刀毙敌!
这一场血腥的撤退,从阎王岛断崖下混乱登船开始,一直持续到天色微明。当最后一条载着伤员和部分粮食的小船摇摇晃晃地驶入“鬼见愁”浅滩外围的芦苇荡时,阎王岛方向的火光和喊杀声才渐渐平息。追兵似乎也被黑风寨这伙凶神悍不畏死的断后和鲁智深那如同魔神般的杀戮震慑,放弃了穷追。
代价是惨重的。跟随孙逊、鲁智深、李俊登岛的三十名悍卒,只回来了十七人,且人人带伤。殿后的士卒几乎死伤殆尽。带回来的粮食,在混乱的撤退中损失了近半,只有二十余袋粟米和十几袋稻谷。而最大的损失,是他们的首领——孙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青黑,气息微弱,左臂的伤口虽然被李俊用布条死死扎住,但墨黑色的毒血依旧在缓慢地渗出,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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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的寨门在晨光熹微中缓缓打开。迎接“凯旋”队伍的,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重和压抑的啜泣。
安道全早已得到快马传讯,带着二丫和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等候在寨门口。当看到鲁智深背上那个青黑昏迷的身影时,安道全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二话不说,立刻指挥人将孙逊小心翼翼地抬到早已准备好的、铺着干净麻布的门板上。
“快!抬入营帐!准备沸水!烈酒!金针!快!”安道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俯身检查孙逊的伤口和脉象,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毒入心脉!比戴宗更甚!好霸道的奇毒!”
二丫看着孙逊青黑的脸,小脸煞白,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她紧紧跟在安道全身后,手里捧着装有烈酒和干净麻布的木盆。
营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鲁智深、李俊、杜迁、雷横、时迁等人围在门口,看着安道全紧张地忙碌。鲁智深那柄沾满敌人和自己(扛人时擦伤)鲜血的镔铁禅杖随意地靠在门边,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安道全小心翼翼地解开孙逊左臂伤口处早已被毒血浸透的布条。伤口狰狞,皮肉翻卷发黑,散发出浓烈的腥甜和硝石硫磺混合的怪味。他取出金针,手法快如闪电,瞬间刺入孙逊胸口几处要穴,强行护住最后一线心脉生机。随即,他用烈酒反复冲洗伤口,试图洗去表面的毒素。然而,那墨黑色的血液仿佛有生命般,依旧在缓慢地渗出。
“这毒……太烈!金针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拔除!”安道全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无力,“毒已深入骨髓血脉,与生机纠缠……寻常药石……难解!”他猛地抬头,看向鲁智深,“鲁大师!还需借你纯阳之气!护住他心脉最后一口生机!如同护住风中残烛!”
鲁智深二话不说,大步上前,盘膝坐在孙逊身后,蒲扇般的大手再次稳稳抵住孙逊背心!灼热浑厚的气息缓缓渡入!孙逊青黑色的脸上,痛苦的神情似乎微微舒缓了一丝,但那微弱的气息,依旧如同游丝,随时可能断绝。
“必须找到解药!或者……找到下毒之人!逼问解毒之法!”安道全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李衮?樊瑞?远在芒砀山!如何去找?孙逊……还能撑多久?
营帐内一片死寂。绝望的阴云,比昨夜阎王岛的烈焰浓烟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刚刚燃起的淮泗之梦,似乎就要随着孙逊生命的流逝而彻底破灭。
就在这时——
“报——!”一个守寨门的士卒连滚带爬地冲到营帐门口,声音带着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寨……寨门外!来了一队人!打着……打着徐州陈氏的旗号!领头的是个文士打扮的公子!他说……他说他是徐州陈登!有……有解毒灵药献上!求见孙首领!”
“陈登?徐州陈登?”杜迁脸色一变,“那个派人窥探过我们的陈登?他怎么会知道哥哥中毒?又怎会有解药?”
“管他娘的!”雷横独眼血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凶兽,猛地拔出腰刀,“管他什么陈登马登!敢来送死!老子先剁了他!取了解药再说!”
“慢着!”李俊眼神锐利如刀,一把按住雷横握刀的手,“事有蹊跷!陈登此来,绝非送药那么简单!听听他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昏迷不醒的孙逊,又看向门口报信的士卒。时间仿佛凝固。
安道全看着孙逊越来越微弱的气息,猛地一咬牙:“让他进来!快!”死马当活马医!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抓住!
很快,在一队黑风寨士卒刀枪相向、充满敌意的押送下,一个身穿月白色文士长衫、头戴纶巾的年轻公子,神色从容地走进了营帐。他面容清雅,三缕长髯飘洒胸前,眼神温润中带着洞悉世事的智慧,正是徐州名士,陈登,陈元龙!
他身后跟着两名健仆,其中一人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
陈登的目光扫过营帐内剑拔弩张、充满血腥戾气的众人,掠过鲁智深那如同怒目金刚般的身影和血迹斑斑的禅杖,最后落在门板上气息奄奄、青黑如鬼的孙逊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他并未理会指向他的刀锋,对着安道全的方向,微微一揖,声音清朗而平和,带着一种奇特的安定力量:
“徐州陈登,冒昧来访。闻孙首领为宵小毒箭所伤,特奉上家传‘九花玉露丸’三枚。此丸虽非万能,然能中和百毒,护心续命。或可暂缓首领之厄。”
说着,他示意身后健仆打开紫檀木盒。盒内铺着明黄的绸缎,三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清雅药香的丹丸静静躺在其中,药香瞬间驱散了帐内一部分血腥和毒腥味。
安道全眼中精光爆射!他一步上前,不顾士卒警惕的刀锋,凑近那木盒仔细嗅闻,又用指甲极其小心地刮下一点药粉放入口中品尝,脸色瞬间变幻!震惊!狂喜!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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