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止戈之辩(1/2)

穆陵关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北海城内的叛乱余烬已被彻底踏灭,夏侯渊的奇袭之火也在边境山林中徒劳熄灭。然而,另一场无形的风暴,却以更加汹涌的态势,席卷了整个中原大地!曹操、刘备、刘表,甚至远在江东的孙策,那一篇篇文采斐然、字字诛心的讨伐檄文,如同无形的投枪,越过千山万水,狠狠扎向青州,扎向邺城,更扎向孙逊那“止戈兴仁”的旗帜!

檄文的内容被有心人以最快的速度在青州境内散播、传抄。茶馆酒肆、田间地头,处处可闻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曹操的檄文上说,车骑将军…哦不,孙逊他背信弃义,无故兴兵,是国贼!”

“刘皇叔都哭祭宗庙了,说孔北海是圣贤之后,武将军是忠勇之臣,都被孙逊害了!”

“荆州刘州牧也发话了,说孙逊倒行逆施,天下共讨之!”

“咱们…咱们是不是跟错人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臧霸将军的人可盯着呢!”

“可是…孔北海确实降了,武将军也确实死了啊…”

质疑、惶恐、不安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青州百姓中悄然滋生。吴用那套“义师助守,抵抗曹吕”的说辞,在天下汹汹的口诛笔伐面前,似乎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

**邺城,车骑将军府。**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厅堂内,孙逊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跳动着冰冷的火焰。他面前的长案上,摊放着几份抄录的檄文——曹操的义正辞严,刘备的声泪俱下,刘表的慷慨激昂…每一篇都将他描绘成十恶不赦的国贼。

下方,文武分列。吴用羽扇轻摇,眼神闪烁;林冲眉头紧锁,手按剑柄;张合、臧霸等将领面沉似水,眼中隐含怒意;朱武、萧让等文臣则面露忧色。

“诸公都看到了?”孙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天下诸侯,皆以‘不仁’伐我!孔融之名,武安国之死,成了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刀!刀刀都砍在我‘止戈兴仁’的旗杆上!诸位,何以应之?”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吴用身上。

“主公!”吴用立刻出列,羽扇指向东方,“此乃预料之中!曹操老奸巨猾,刘备惯会收买人心,刘表坐观成败!他们联起手来,用‘仁义’二字做文章,就是要乱我军心,毁我声誉,孤立青州!其心可诛!然,其言虽厉,却难掩其虚!我已有应对之策!”

“哦?军师计将安出?”孙逊问道。

“破其虚言,当用实据!”吴用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朱武先生!”

朱武应声出列,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册簿,声音清晰而沉稳:“禀主公!经查实,自我军入青州以来,北海城破至秩序初定,因战乱波及身亡之平民,总计八十七人!其中,七十三人死于武安国亲卫铁甲军溃散时的践踏及趁火打劫的匪徒之手!真正死于我军刀兵之下者,仅十四人!且多为持械反抗之豪强家丁!至于武安国之死,乃其力战不退,为主尽忠,张清将军为破瓮城,不得已而为之,两军阵前,各为其主,何来‘残害’之说?”

他顿了顿,翻开册簿另一页,声音陡然变得冷厉:“反观吕布!其围攻小沛不过十日!强征民夫,毁坏田舍,强攻城池!据可靠情报,小沛城外,新坟累累,死伤军民,已逾万人!城内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之惨剧,时有发生!此等暴行,才是真正的‘不仁’!刘备坐困愁城,不思保境安民,反以孔北海之死邀名,其‘仁义’,何其虚伪?!”

朱武的数据冰冷而残酷,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仁义”的华丽外衣上!厅内众人精神一振。

“好!”孙逊赞道,“以实击虚,朱武先生的数据,便是第一柄利剑!萧让!”

“属下在!”萧让,这位“圣手书生”早已按捺不住,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激昂,“属下已草拟《讨不臣檄》!请主公过目!”他将一卷帛书呈上。

孙逊展开一看,只见帛书上笔走龙蛇,言辞犀利如刀:

“...伪司空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挟持天子,号令诸侯,屠戮忠良(指边让、孔融旧事),祸乱朝纲!其心之险,路人皆知!吕布,三姓家奴,反复无常!僭越称尊,私藏国玺!肆虐徐州,屠戮百姓!刘备,假仁假义,伪善欺世!坐视小沛万民倒悬,不思解民倒悬,反以邻邦之难,沽名钓誉!此三者,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构陷忠良,污蔑贤臣!

“至于孔融?坐守北海,空谈仁义,清谈误国!其治下,豪强兼并,百姓困苦!更暗通曹操,输北海之粮,资兖州之贼!此乃资敌叛国之举!我主车骑将军孙逊,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为断贼寇手足,保青州黎庶安宁,不得已行雷霆手段!取青州,乃止暴戈,乃行真仁!

“武安国者,勇则勇矣,然不识天命,不辨忠奸,为虎作伥,死守孤城,致使生灵涂炭!其死,咎由自取!岂能与我主保境安民、开仓济困之真仁大义相提并论?!

“今我主坐镇河北,手握雄兵,心怀万民!《大梁律》行,田亩得清,仓廪渐实!青州新附,即免赋税,活民无数!此乃煌煌天理,昭昭大仁!岂是曹操之奸、吕布之暴、刘备之伪、刘表之怯所能污蔑?!

“天下有识之士,当明辨是非!勿为奸贼蛊惑!助我主扫清寰宇,涤荡妖氛,还天下以太平,予万民以饱暖!此方为真仁真义,万世之功!檄文到日,速做抉择!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篇檄文,以攻对攻,以骂制骂!将曹操、吕布、刘备、刘表的“大义”批驳得体无完肤,将孔融的“仁政”贬为误国清谈,将武安国的忠勇定性为“不辨忠奸”!同时,将孙逊夺取青州包装成“止暴戈”、“断贼手足”、“保境安民”的正义之举!更用冀州新政和青州免赋开仓的“实绩”,标榜自己才是真正的“仁政”!

“好!好一篇诛心檄文!”孙逊抚掌大笑,眼中寒光闪烁,“萧让之笔,胜过十万雄兵!立刻将此檄文,连同朱武先生的数据,誊抄万份!用最快的信鸽,最精干的细作,给我散遍兖、豫、荆、徐!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是真仁,谁是伪善!谁在活民,谁在害民!”

“遵命!”吴用、朱武、萧让齐声应诺。

“另外,”孙逊目光转向吴用,“青州那边,孔融这面‘招牌’,该擦得更亮一些了。”

---

**北海城,孔融别院。**

庭院深深,花木凋零。孔融独坐书斋,形容枯槁。案上摊着一卷《论语》,墨迹未干,却再无往日批注的心境。窗外的喧嚣仿佛与他隔绝,只有那份降书的屈辱和武安国浴血跪亡的身影,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脚步声传来。吴用一身青衫,面带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微笑,走了进来。

“文举公,气色稍安,吴用心中甚慰。”吴用拱手一礼,仿佛只是寻常拜访。

孔融抬起浑浊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吴用,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才是真正翻云覆雨、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的幕后黑手。

吴用毫不在意孔融的冷漠,自顾自地说道:“近日,市井之间,流言四起。多有不明真相之人,受曹操、刘备等人檄文蛊惑,对车骑将军,乃至对文举公您,颇多非议。言文举公…贪生怕死,有负圣贤之名。”

孔融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袍。名声,是他一生最看重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此等流言,实乃诛心之论!”吴用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丝愤慨,“文举公为保全北海满城生灵,忍辱负重,甘担骂名!此等胸怀,此等担当,岂是那些躲在后方空喊口号、坐视小沛万民于水火而不顾的‘仁义君子’所能企及?!”

他走近一步,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文举公!您之清名,岂能任由宵小污蔑?车骑将军欲在北海城外,立‘止戈碑’一座!碑文将详述此番青州之变始末,彰明车骑将军‘止戈兴仁’之真意!更要铭刻文举公您,为免生灵涂炭,毅然献城之壮举!此碑一立,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您忍一时之辱,换得青州万民活命,保全圣人故里安宁,此乃千秋大仁!他日史笔如铁,必为文举公正名!”

孔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吴用的话,如同毒蛇,精准地咬住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对身后名的执念!是啊,降,已成事实。若能在这耻辱的现实中,为自己、为孔氏博取一个“为苍生忍辱”的美名,似乎…是唯一的救赎?那“止戈碑”,似乎成了他洗刷污名的唯一希望?

看着孔融眼中闪烁的挣扎和动摇,吴用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诚恳:“明日,车骑将军将亲临北海,巡视常平仓放粮,抚慰百姓。此乃彰显仁政、收拢民心之良机!若文举公能…随行在侧,亲见百姓因免赋、得粮而露出的笑颜,亲耳听听他们的心声…则天下悠悠众口,不攻自破!文举公之苦心,亦能为世人所知矣!”

随行?出现在孙逊身边?向世人展示他孔融“认可”了孙逊的统治?孔融的心如同被撕裂。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在耻辱柱上再钉一颗钉子!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任由流言污蔑,他孔融,乃至整个孔氏,岂不是要永远背负“懦夫”、“叛徒”的骂名?那“止戈碑”上的美名,岂不是要化为泡影?

巨大的心理挣扎,让孔融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着,良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微弱而干涩的声音:“…老夫…体弱…需人…搀扶…”

吴用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深深一揖:“文举公深明大义!吴用佩服!明日,自当安排妥当人手,护卫文举公左右!”

---

**翌日,北海城外,常平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