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徐州无泪·仁政燎原(1/2)
彭城的血腥气还没散尽,混着焦糊味儿,在初春微寒的空气里沉沉浮浮。新铸的“止戈碑”就立在城中心那片被战火燎得黢黑的广场上,碑身青黑,顶端那个巨大的、熔炼了吕布方天画戟碎片和无数缴获兵甲的“仁”字,在清晨的薄雾里泛着冷硬的光。碑下,搭起了一座临时的木台。
木台周围,黑压压挤满了人。有惊魂未定、面黄肌瘦的彭城百姓,有被俘后垂头丧气的吕布旧部,更多的是从兖州、豫州甚至更远地方逃难而来、如同惊弓之鸟的流民。他们裹着破衣烂衫,伸长了脖子,眼神里交织着恐惧、麻木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期盼。
诸葛亮一身青布棉袍,外罩一件御风的黑色大氅,立在木台中央。他脸色依旧带着连日操劳的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如同淬过火的寒星,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他身后,站着臧霸、太史慈等一干河北将领,个个甲胄未卸,杀气犹存。
空气死寂。只有风吹过残破旗帜的猎猎声,和人群压抑的呼吸。
诸葛亮没有长篇大论。他微微抬手,指向台下空地。
几个彪悍的河北军士,如同拖死狗一般,从旁边临时搭建的牢棚里拖出三个五花大绑的人,扔在台前冰冷的泥地上。
第一个人,穿着徐州本地豪强惯用的锦缎袍子,此刻沾满了污秽,正是下邳陈氏的族长陈珪!他肥胖的脸上毫无血色,抖得像筛糠,裤裆处一片湿痕,腥臊刺鼻。
第二个人,一身曹军低级军官的皮甲,眼神凶悍,虽然被捆着,依旧梗着脖子,死死瞪着台上的诸葛亮。
第三个人,穿着吕布军中斥候的破旧皮袄,獐头鼠目,目光闪烁。
“陈珪!”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风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勾结吕布,私藏军粮,囤积居奇,彭城粮荒,饿殍遍地,尔罪其一!趁乱兼并民田,强占流民妻女,逼死佃户,尔罪其二!暗通曹操,传递军情,引狼入室,尔罪其三!三罪并罚——斩!”
“不!饶命!军师饶命啊!我…我愿意献出所有家产!所有田地!”陈珪涕泪横流,像条蛆虫般在地上扭动哀嚎。
诸葛亮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转向第二个。
“曹军细作!潜入彭城,煽动俘虏暴乱,图谋焚毁官仓!斩!”
那曹军军官猛地啐出一口血沫,嘶吼道:“曹公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这些……”
话音未落,旁边军士手中的鬼头刀已经带着凄厉的风声落下!
咔嚓!
一颗头颅带着不甘的狰狞表情滚落在地!腔子里的热血喷出老高,溅在冰冷的泥土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碴!
人群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许多妇人孩子吓得捂住了眼睛。
诸葛亮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獐头鼠目的斥候身上。
“吕布军余孽!假扮流民,趁夜刺杀我安置流民之吏!斩!”
那斥候吓得魂飞魄散,刚想求饶,刀光再次闪过!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台前。刺目的猩红,在初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似乎都停滞了。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诸葛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锥,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此三人之罪,桩桩件件,皆查有实据!公示于此,以儆效尤!”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决绝:
“即日起!颁布《徐州垦荒令》!”
“凡徐州境内无主荒地、豪强非法兼并之田、叛贼吕布及其党羽之田产——”
“一律收归官府!登记造册!”
“按户分授流民、无地贫民!”
“每户授田三十亩!官府贷给种子、耕牛、新式农具!三年免税!只收二成田赋!”
“敢有抗拒新法、煽动作乱、图谋不轨者——”
诸葛亮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扫过台下那些面无人色的豪强代表和吕布旧部——
“此三人——便是下场!”
轰!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台下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分…分田?!”
“三十亩?!”
“贷种子耕牛?!”
“三年免税?二成田赋?!”
“天爷啊!这是真的吗?!”
流民们原本麻木的眼神,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有人掐着自己的大腿,有人疯狂地揉着眼睛,更多的人则是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欺骗、掠夺和死亡,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方夜谭般的恩典,砸得他们头晕目眩!
“肃静!”臧霸上前一步,独眼中凶光毕露,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他手中那柄还带着暗红血渍的鬼头刀猛地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离得近的人心头一颤!喧嚣声瞬间被压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诸葛亮看着台下那些被巨大的希望冲击得几乎站不稳的流民,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泪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但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田亩清册、分田文书,三日内,由各乡亭‘农桑吏’发放到户!有胆敢克扣、索贿、刁难者——”
他指向台前那三颗还在渗血的人头:“举报者,赏!作恶者,同罪!”
“谢军师!谢孙将军!谢青天大老爷啊——!!”
不知是谁带的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流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出来!紧接着,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风吹麦浪般跪倒一片!哭喊声、磕头声、感恩戴德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许多人把头深深埋进冰冷的泥土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混合着泥土,糊满了脸庞。那是绝处逢生、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狂喜和宣泄!
刘备站在木台侧后方,穿着一身半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布袍。他看着台下这山呼海啸般的场面,看着那些在绝望深渊中突然被阳光刺醒的百姓,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震撼,欣慰,酸楚,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他下意识地看向诸葛亮那单薄却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的背影。
“玄德公。”诸葛亮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刘备连忙收敛心神,躬身:“军师。”
诸葛亮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了然:“沛县乃彭城屏障,毗邻曹操兖州,流民尤多,田亩纠纷繁杂。前县令为吕布心腹,已被诛杀。新县令尚未到任…玄德公仁德之名素着,可愿屈尊,暂代沛县安抚之责?不求立竿见影,只求稳定人心,助流民安顿,修葺曹操所毁堤坝,勿使春汛再酿惨祸。”
刘备心头猛地一跳!沛县!那是他曾经短暂驻足过的地方!让他去安抚流民?去修堤坝?这是试探?还是…真正的信任?
他抬起头,迎上诸葛亮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到了里面没有半分戏谑和试探,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托付。
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他挺直了腰板,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备…愿往!必不负军师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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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县的春天,来得似乎比彭城更晚一些。风里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吹过残破的城墙,吹过被洪水肆虐后狼藉的田野,吹过挤在残垣断壁间瑟瑟发抖的流民窝棚。
刘备穿着一身和流民差不多的粗布短打,脚上是沾满泥巴的草鞋,站在沛县西郊那片被曹操决堤冲毁的河堤上。眼前是浑浊的、裹挟着枯枝败叶的河水,被冲垮的堤坝缺口像一张丑陋的大嘴,吞噬着岸边的土地。身后,是数千名被临时征召来的流民和沛县本地幸存的百姓。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扛着简陋的工具——锄头、铁锹、甚至削尖的木棍,眼神麻木而疲惫,望着那巨大的缺口,脸上写满了绝望。
几个穿着还算体面、自称是沛县“乡老”的人,畏畏缩缩地凑到刘备跟前,其中一个山羊胡老头陪着小心道:“刘…刘大人…这…这缺口太大了…河水又急…咱们这点人,这点家伙什…怕是…怕是堵不上啊…不如…不如等邺城派工部的匠人和器械来…”
刘备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眼神空洞的流民。他看到了人群里几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河水腥气的空气灌入肺腑。他猛地转身,没有走向那些乡老,而是大步走向旁边堆放工具的地方。那里有几口临时垒砌的大灶,灶上架着几口巨大的铁锅,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粘稠的粟米粥,散发着微弱的粮食香气。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刘备拿起一个破旧的木瓢,走到一口大锅旁。他挽起袖子,露出并不算粗壮、甚至有些文弱的手臂。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拿起灶台旁一个沉重的石杵!那石杵是用来捣碎硬块盐巴或者粗粮的,足有几十斤重!
刘备双手握住冰冷的石杵,高高举起,然后对着大铁锅里滚烫粘稠的粟米粥,狠狠地砸了下去!
咚!!!
沉闷的巨响!滚烫的粥水四溅!溅到了刘备的手臂上、脸上,烫起一片红痕!他却浑若未觉!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笨拙!石杵砸在滚烫的粥里,溅起浑浊的粥花!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像捣碎仇敌的头颅般,疯狂地捣着那锅粥!
所有人都看傻了!流民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绝望,张大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穿着粗布短打、如同疯子般捣粥的身影。
“大人…大人您…”一个流民老妇喃喃道。
刘备终于停下手,拄着石杵,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混着溅上的粥水。他抬起头,脸上沾着粥渍,手臂上被烫得通红,眼神却亮得吓人!他指着那锅被他捣得更加稀烂、冒着热气的粥,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看见了吗?!”
“这粥!是给你们吃的!”
“这堤!是给你们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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