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红豆归仓时》(1/2)

三秒把最后一筐红豆倒进粮仓时,木梯咯吱响了一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她扶着门框喘粗气,满屋子都是红豆的甜香,混着新麦的气息,浓得化不开。仓里的麻袋堆得比人高,红珍珠的红亮与土红豆的暗沉交杂,像铺了满地的星辰。

歇会儿吧。爷爷的拐杖笃笃地敲着仓门,老人手里捏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刚晾好的绿豆汤,再忙也得等汗珠落进土里。

三秒接过来一饮而尽,凉丝丝的甜水滑过喉咙,压下了满身的燥热。她望着窗外的豆田,大半的豆秆已经割倒,只剩靠林子的那半垄还立在那儿,干枯的豆荚在风里轻摇,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就留着?她问这话时,眼睛瞟着那半垄豆。收完豆子的田地裸露出褐黄的泥土,唯有那片豆秆还倔强地立着,灰褐的枝条上挂着饱满的荚果,像串起的小铃铛。

爷爷往烟斗里塞烟丝,火星在暮色里明灭:去年留的是情分,今年留的是念想。他用烟杆指了指篱笆外的野蔷薇,它们知道这是自家的粮,饿了就来,不用你喊。

三秒没说话,转身回屋抓了把新收的红豆。这豆子刚晒过三天,壳上还带着太阳的温度,颗颗圆实,红得像淬了火。她走到篱笆外,把豆子撒在蔷薇丛下,土黄色的泥地上立刻缀满了红亮的星子。

撒完豆子往回走时,脚边的草丛里窜出只野兔,惊得她手一抖,剩下的半把豆子撒了满地。三秒忽然笑了——爷爷说得对,这片山从来不是谁的私产,人种的,兽吃的,本就该混在一处,才叫日子。

第二天一早,爷爷蹲在豆田边,手里捏着颗土红豆。豆子的表皮带着细密的纹路,是去年从母熊送来的野核桃堆里捡的,被老人揣在烟荷包里养了整整一年,油光发亮。他用食指在地里戳了个小坑,把豆子埋进去,又盖上层细土,拍得实实的。

您这是干啥?三秒扛着锄头过来,见他在空地里埋豆子,不由得好奇。

混着播。老人拍掉手上的泥,让新种的尝尝土味,也让土种的见见新光,来年结的豆荚,才够咱俩和老伙计分。他往林子里望了望,晨光正从树缝里漏下来,给灰褐的枝条镀上金边,山里的东西,掺着长才旺相。

三秒忽然想起陈老五说的杂花才香。去年单种的红珍珠娇气,混种的土红豆却壮实,原来不止庄稼,情义也是这样——太纯了易碎,掺点烟火气,反倒能扎下根去。

她扛着锄头走进豆田,没去翻耕留着的那半垄,反倒把旁边的空地松了土。阳光晒得泥土发烫,她埋下的红珍珠种子与爷爷的土红豆间隔着,像串起的红褐珠子,在地里悄悄酝酿着来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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