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那个古板酸腐毒书生9(2/2)
很快的,只需要一瞬,仇人温热的血就会如他所愿汩汩涌出,染红这把匕首。
席九蘅唇角难以自抑地勾起一抹扭曲的弧度,他不再犹豫,抬起了紧握匕首的手臂——
也就在这时,抑制不住对死亡恐惧的沈之言在前不进、后不能退的处境下,下意识慌乱地往旁侧躲闪。
这自然是无用功了,这点距离还不足以避开席九蘅的钳制。
他除了在慌乱中踩中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笔记,别的就没了。
最后,书生“绝望”地闭上眼——
当然,朝白也绝望地闭上眼——
然而,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
时间流逝,沈之言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惊疑不定睁开眼。
却见对方视线落在了地上被踩中的经卷上,那些自然是先前书生埋头苦心整理出来的经义注解。
席九蘅脸上掠过一丝极浅的情绪,在沈之言脸上巡视了差不多一秒后,竟将眼前的匕首收了回去。
仿佛刚才的杀机只是幻觉。
“沈弟何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我来此本就是为寻你回去。”
席九蘅仿佛无事发生般,脸上重新绽开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
沈之言看着那柄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匕首,丝毫不觉得这是玩笑。
他也无暇顾及席九蘅突如其来的转变,只知道自己脱离危险的那一刻,再也撑不住。
腿一软,跌坐在书堆上。
席九蘅好心往后退几步,让沈之言得以有喘息的空间。
他轻飘飘以一句话来收尾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瞧这天黑的,咱们也该回去了。”
在席九蘅注视下,沈之言只能生硬地嗯一声。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转变态度,也不敢细究,只心里期盼席九蘅快点离开这里。至少在对方改变主意前,他能再次躲到别的地方藏起来。
可席九蘅往前走几步,又停下,转过来看着他。
“闭寝时辰已过,沈弟难不成要在此处过夜?”
——这是偏要等着他了。
沈之言无法,强装镇定站起身。
走向那个披着清雅皮囊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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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九蘅不提方才的“玩笑”有多吓人,沈之言也不敢追问对方态度转变的原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小径上,气氛略显诡异。
沈之言稍稍落后半步,依旧警惕,席九蘅却步履从容。
[任务对象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朝白擦着不存在的虚汗,他确信在匕首动的那一刻,席九蘅是真的下了杀心。
如果不是04急中生智往旁边躲开争取到了那几秒时间缓和,那把匕首一定会刺进04喉咙里的。
[不过真神奇,他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突然收手了呢?]
沈之言颇为爱惜的抚摸手里的书稿:[因为这个]
朝白傻眼:[就这?]
沈之言肯定:[就这。]
他自不量力往旁边躲闪,当然不是脑子秀透了。
不过是要让席九蘅注意到他苦心写就的经文批注——瞧瞧他为今年的文会做了多少准备。
大晟朝每年有场清流文会举行,这是天下英才交锋的舞台。这种盛会,自然是原主这等寒窗苦读的学子心中至重之事。
更别说,原主这种把“待我高中扬名,令轻贱者卑躬屈膝”刻进骨血的人,那更是对此讲会的执念深入骨髓了。
当然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参会名额由本府夫子联名举荐,再经层层考核,最终敲定的不过寥寥几十人。
而今年,原主正是其中之一。
沈之言幽幽道:[我可是很珍惜这次机会的]
朝白立刻明白04意思了——这可是原主最看重的讲会啊,要是出了岔子,可比杀了原主还难受。
席九蘅刚才突然放弃动手,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比起取人性命,撕碎对方最珍视的东西,确实才是真正的惩罚。
嘿,他家宿主,还是个引导型仇人。
而这边,席九蘅刻意放慢脚步,他余光扫过去。
这书生拘谨警惕地远远走在一旁,唇紧抿着,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书卷。
在席九蘅看来,仍是一副标准的酸儒相。
悄然掠过对方手中那叠书卷,他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真是稀奇啊,明明前一刻还承受着死亡的威胁,腿都软得不像样,走时仍不忘惦记着那些书卷文稿。
席九蘅早听闻此人对考取功名衣锦还乡有一种近乎执着的追求,整日埋在书堆里,半点不敢松懈。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虚。
所以当时目光再次触及到地上的文稿上时,也就在那一瞬,席九蘅陡然闪过一丝想法:若是让这份期盼落了空呢……
念头一闪而过,席九蘅手中的匕首就已收住了。
他改变了主意。
死亡太简单了,太迅速了,也太便宜了。
沈之言一旦死去,恐惧和痛苦就会终结。
这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沈之言的命才对。
席九蘅再次收回目光时,面上那点似是而非的笑意已全然收起。
直接取去性命有什么趣味?不如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维护的世界一点点崩塌。
……夜色中的学府静谧非常,只有他们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回响。
就在穿过这条小径,离斋舍只剩三五步之遥时,前方却有个晃动的光团,正朝他们走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厉喝。
“前面是哪斋学子!半夜不睡觉,竟敢私自出寝!”
两人脚步猛地一顿。
是巡夜的学究。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那学究提着灯笼快步走近,嘴里兀自斥道。
“早听闻有顽劣学子最喜走此径绕开我们,今夜老夫特来巡查,果真逮个正着!”
“都转过身来!让老夫看看是哪个不学无术的——”
当灯笼的光晕清晰照亮在这两位学子面容后,巡夜学究的斥责噎在喉中。
“你……你们……”
试想想,两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闭寝时辰出现在这里。
在夫子眼中,这不是堕落又是什么!
次日,两人便因夜半未归寝被罚去夫子堂抄录院规三十遍。
也很快,这消息传遍了整个书院。
众学子险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了。
一个素来以风仪与才学着称,另一个最是规矩体统,竟也会犯院规!
但比起探究二人受罚一事,显然更让他们津津乐道的是两人为何能深夜待在一块。
毕竟,深夜、同游、受罚……
这几个词串联起来,放在男风盛行的本朝,确实能勾起那些个学子们无数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