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血竭为引局中局(1/2)

墨羽中的牛毛针毒,远比预想的棘手。

安王府密室内,烛火通明。晚晴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用银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墨羽后背取出一根泛着幽蓝光泽的细针。每取出一根,墨羽的身体就抽搐一下,牙关咬得死紧,愣是没哼一声。

林婉儿就站在床榻旁,双手死死绞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想上前却又强忍住——她知道,现在不能打扰晚晴救治。

沈清弦站在一旁,将林婉儿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她轻轻走过去,握住林婉儿冰凉的手,低声说:“别怕,墨羽命硬,定能熬过去。”

林婉儿猛地抬头,眼眶已经红了,却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哑声道:“王妃,他……他真的会没事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绝望中的一丝期盼。沈清弦握紧她的手,感受到那手掌在微微发抖:“会没事的。晚晴医术高明,我们也会找到解毒的药材。”

晚晴将第七根牛毛针放入特制的瓷盘中,脸色发白地抬起头:“王妃,这毒……里面有‘鬼面蛛’的毒液,还有西南特有的‘腐心草’。若单是一种还好解,可这两种毒混在一起……”

“会怎样?”萧执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林婉儿身上——那姑娘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会相生相克,变成新的剧毒。”晚晴擦了擦汗,“腐心草能腐蚀经脉,鬼面蛛毒会麻痹心脉。两者相遇,会形成一种慢性毒,中毒者不会立刻死,但会逐渐失去行动能力,最后在昏迷中脏器衰竭而亡。最麻烦的是,这种混合毒没有固定解方,需要根据中毒者体质和中毒深浅实时调整药量。”

她看向墨羽后背那片已经发黑发紫的皮肤:“墨羽大人身中七针,毒素已渗入经脉。若三日内解不了毒……”

“晚晴姑娘!”林婉儿终于忍不住,扑到床榻边,却又不敢碰触墨羽,只颤抖着声音问,“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无论多珍贵,我一定找来!”

晚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轻声道:“需要‘龙血竭’做药引,配合‘八脉回春’针法逼毒,或许能成。但龙血竭……”她想起仁和堂那批被预定的药材,眼神黯淡下去,“全京城只有仁和堂有存货,都被一位‘神秘客人’预定到年底了。”

林婉儿猛地转身就要往外冲,被沈清弦一把拉住。

“婉儿,你去哪儿?”

“我去仁和堂!我去求他们!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哪怕跪着求——”林婉儿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决堤,“王妃,墨羽他不能死……我们才成亲半年,他说过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桃花,说要教我骑马……”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沈清弦将她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找到龙血竭,墨羽一定会没事。”

她抬头看向萧执,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萧执走过来,沉声道:“林婉儿,墨羽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他有事。你现在要做的,是守着他,帮他擦汗、喂水,配合晚晴的治疗。找药材的事,交给我和王妃。”

林婉儿抬起头,看着萧执坚定的眼神,又看向沈清弦,终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转身回到床榻边,拿起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墨羽额上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什么珍贵瓷器。

沈清弦走到床榻边,看着面色灰败的墨羽,忽然俯身,将指尖轻按在他眉心。一缕温润的灵蕴露缓缓渗入——不是治病,而是护住他的心脉,延缓毒素蔓延。

墨羽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松,呼吸似乎平缓了些许。

“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沈清弦收回手,脸色也白了三分。灵蕴露虽能滋养,却非万能解毒圣药,强行护住心脉消耗极大。

林婉儿“扑通”一声跪下了:“王妃大恩,奴婢……”

“起来。”沈清弦扶起她,看着她的眼睛,“墨羽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该说谢的是我。你好好照顾他,其他的交给我们。”

她转身走出密室,萧执立刻跟上。林婉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着昏迷的墨羽,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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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晨曦透过云层,却驱不散笼罩在王府上空的阴霾。

沈清弦快步往书房走,一边吩咐:“顾青,你去请文先生过府一趟,就说我有要紧的香道古籍请他鉴赏。婉儿,你去五味斋,让赵掌柜准备一批上好的参茸补品,要王府瓷窑新烧的那批青釉罐装。另外,让他‘不小心’透露出去,说王妃为给王爷补身子,正在重金求购几味珍稀药材。”

顾青应声而去。林婉儿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妃,奴婢想……想留在墨羽身边。赵掌柜那边,可以让小翠去吗?”

沈清弦停下脚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强忍的泪水,心中一软:“好,那你留下。让小翠去。”

“谢王妃。”林婉儿匆匆一礼,转身就往密室方向跑,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王妃,您也要保重身子……墨羽说,您是王爷的命,您若有事,王爷会疯的。”

这话说得直白,却让沈清弦心头一暖。她点点头:“我知道,去吧。”

看着林婉儿匆忙离去的背影,萧执握住沈清弦的手:“墨羽娶了个好妻子。”

“是啊。”沈清弦轻声说,“所以我们必须救他。”

两人回到书房,沈清弦铺开纸笔,快速写下几行字:

一、查仁和堂预定龙血竭的“神秘客人”真实身份。

二、查昨夜袭击陈侍郎府的黑衣人来路,特别是他们的配合阵法和兵器制式。

三、查京城及周边所有药铺,最近三个月龙血竭的进货记录和流向。

四、严密监控永兴坊那处小院和刘三、孙郎中。

五、通知暗香阁、玉颜斋、凝香馆,近日若有陌生客人大量采购安神、解毒类香料药材,立刻上报。

写完,她取出特制的火漆,将纸条封好,唤来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送到墨韵斋后院第三间厢房,交给穿灰衣的伙计。”

那是听风阁在墨韵斋的暗桩。墨羽重伤,听风阁的指挥暂时由副手接替,但沈清弦必须确保指令能准确传达。

做完这些,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腕间的灵蕴露传来微弱的反馈——刚才消耗太大,至少需要六个时辰才能恢复。

萧执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我已经让听风阁全力搜寻龙血竭。但对方既然敢用这种毒,恐怕已经料到我们会需要龙血竭解毒。我担心……”

“担心他们会借此设局。”沈清弦闭着眼睛接话,“所以我才让赵掌柜放出风声,说我需要珍稀药材给你补身子。这样一来,即便我们求购龙血竭,对方也只会以为是为了给你调养,而非救人解毒。”

萧执手法熟练地按着她的穴位:“你想将计就计?”

“对。”沈清弦睁开眼,眼中闪过资本女王算计时的光芒,“既然他们想用龙血竭卡我们脖子,那我们就让他们以为,我们需要的药材远不止龙血竭一样。五味斋、暗香阁、玉颜斋会同时放出风声,求购至少七八种珍稀药材,龙血竭只是其中之一。真真假假,让他们分不清我们的真实目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让文先生过府,是要借他的手,去‘偶遇’一位贵人。”

“谁?”

“太医院院判,陈太医。”沈清弦压低声音,“陈太医是太后的人,精通解毒之术,宫中秘药库的钥匙就在他手里。若宫中有龙血竭的存货……”

萧执立刻明白了:“你想通过陈太医,从宫中取药?”

“不是取,是‘借阅’。”沈清弦纠正,“文先生可以说,他在研究一卷古医方,需要查阅宫中珍藏的《西南百草图鉴》,那图鉴里恰好有龙血竭的详细记载和辨别方法。陈太医爱书如命,文先生若以珍本古籍相诱,他多半会答应。”

“然后呢?”

“然后,在查阅图鉴时,‘不小心’发现宫中秘药库里,恰好有龙血竭的存货记录。”沈清弦微微一笑,“陈太医为人耿直,若知道宫中有药能救人性命,而外面有人急需此药救命……以他的性子,定会上奏太后。”

萧执眼睛一亮:“太后若知道此事,以她对你的偏爱,定会准允赐药!”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强求,而是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沈清弦靠在椅背上,任由萧执按摩着紧绷的肩颈,“但这条路需要时间,我怕墨羽等不了那么久。所以还有第二条路——”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酉时三刻,清风茶楼,天字三号。

“这是今早有人塞进王府门缝的。”沈清弦将纸条递给萧执,“没有落款,但纸张是西南特产的‘云纹笺’,墨里掺了金粉——这是黑巫族祭祀用纸的习惯。”

萧执脸色一沉:“约你见面?”

“应该不是贾文。”沈清弦分析,“贾文上次用的是普通拜帖,这次却用了祭祀用纸。而且时间定在酉时三刻,正是日落时分,在巫蛊之说里,这是阴阳交替、鬼门将开的时辰。”

“你不能去。”萧执断然道,按摩的手停了下来,“太危险。”

“我知道危险。”沈清弦转身握住他的手,“但这也是机会。对方敢直接约我,说明他们急了,或者……有恃无恐。若我们能抓住这次会面,或许能直接揪出幕后之人,甚至拿到龙血竭。”

她看着萧执担忧的眼神,放软语气:“你放心,我不会孤身犯险。听风阁会提前布置,顾青带人明里跟着,暗处至少埋伏三十个好手。而且……”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只有拇指大小,瓶身温润,隐约透出淡金色的光泽。

“这是……”

“用灵蕴露滋养过的‘清心丹’。”沈清弦打开瓶塞,一股清雅的药香弥漫开来,“晚晴说,蛊毒多伴迷幻之效。这丹药能护住心神,百毒不侵——至少能撑一个时辰。”

萧执接过玉瓶,仔细端详。瓶中药丸只有三颗,颗颗圆润如玉,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芒,一看就非凡品。

“你用了多少灵蕴露?”他看向沈清弦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

“不多。”沈清弦轻描淡写,“这丹药本是备着以防万一的,如今正好用上。”

其实她没说实话。这三颗丹药,几乎耗尽了昨日恢复的灵蕴露,此刻她丹田空虚,至少要三四日才能补回来。但这话她不能说,说了萧执更不会让她去。

萧执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将她搂入怀中:“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发信号。我会亲自带人接应。”

“嗯。”沈清弦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疲惫感稍稍缓解。

窗外传来鸟鸣声,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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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正,文先生的马车停在安王府门口。

沈清弦在花厅接待他,桌上摊着几卷真正的古籍——都是她从空间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内容涉及西南草药和巫蛊之术,足够引起陈太医的兴趣。

“文先生,这次要劳烦你了。”沈清弦亲自斟茶。

文先生连忙起身:“王妃言重了。墨羽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能娶到婉儿那丫头,我还喝过他们的喜酒。如今他有难,老朽岂能袖手旁观。”

他说得真诚,眼中带着担忧。沈清弦心中一暖,将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文先生听完,郑重道:“王妃放心,陈太医与老朽是多年至交,他最是心软。若知道有古方能救命,而宫中恰有药材,定会相助。况且……陈太医的独子前年得了怪病,太医院束手无策,是老朽从古籍里找到一个偏方,才救回一命。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

沈清弦眼睛一亮:“那便更有把握了。先生此行,除了古籍,我再备一份薄礼。”

她示意小翠端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笔是上好的紫狼毫,墨是御制的金烟墨,纸是暗香阁特制的洒金笺,砚是王府瓷窑新烧的雨过天青釉砚台,砚底刻着“悬壶济世”四字,是沈清弦亲笔所题。

“听闻陈太医酷爱书法,这套文房虽不值钱,却是我一点心意。”沈清弦道。

文先生连连点头:“王妃用心了。陈太医最爱风雅之物,这套文房正合他意。”

送走文先生,沈清弦回到书房。云舒已经在等着了,手里捧着一叠新核对的账册,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影,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王妃,凝香馆那边有发现。”云舒脸色凝重,“属下仔细核对了近半年的出入库记录,发现除了檀香,还有几味珍稀香料也有短缺。而且……时间上有规律。”

“什么规律?”

“每月十五。”云舒翻开账册,指着上面用朱笔圈出的日期,“您看,三月十五、四月十五、五月十五……每到这天,仓库的香料就会‘自然损耗’一些,少则一两,多则半斤。负责记录的孙师傅每次都会在备注里写‘鼠耗’或‘受潮’,但属下查了那几日的天气记录,都是晴天。”

每月十五……沈清弦想起李太妃宫里那个小太监出宫的日子。

“孙师傅现在何处?”

“告假了,说是老母亲病重,要回乡侍疾。”云舒道,“但属下让人去他老家问了,他母亲身体硬朗,根本没病。而且……孙师傅是三日前告的假,正是陈侍郎府遇袭的前一天。”

时间对上了。

沈清弦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这个孙师傅不只是内鬼,还是对方安插的一颗重要棋子。他负责截留香料,每月十五交给那个小太监,再由小太监转送到永兴坊。”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已经开始凋零的菊花:“云舒,你继续查,看看除了凝香馆,其他铺子里有没有类似的‘规律性损耗’。特别是玉颜斋——那里的香料更珍稀,若对方真在炼制邪香,玉颜斋的货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是。”云舒应下,却欲言又止。

“还有事?”

“王妃……”云舒咬了咬唇,“五味斋赵掌柜那边,属下发现一件事。上个月他从‘百草堂’进的那批问题菌菇,当时负责验货的伙计明明说气味不对,但赵掌柜还是收了货。属下问那伙计,他说……说赵掌柜当时脸色很不好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清弦转身,盯着云舒:“你是怀疑赵掌柜知情?”

“属下不敢妄下定论。”云舒低头,“只是觉得蹊跷。赵掌柜是王府老人,一向忠心,按理不会做这种事。但……但万一是被人胁迫呢?”

沈清弦沉吟片刻:“此事先不要声张。你暗中留意赵掌柜这几日的动向,特别是他与哪些人接触。另外,五味斋所有的进货记录,你再核对一遍,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问题。”

“是。”

云舒退下后,沈清弦独自在书房里踱步。孙师傅、刘三、现在可能还有赵掌柜……这些人若都是对方安插或胁迫的棋子,那这张网织得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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