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山村夜话（2/2）
陈炎一边挥手赶蚊子，一边挠着胳膊上刚被叮的包，眉头皱着嘟囔着：“这蚊子也太狠了，跟小轰炸机似的，防不胜防，叮得胳膊上全是包，又痒又疼，挠破了还怕感染。”陈素素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小包艾草熏香，那是她特意晒干后自己做的，用红纸包着，上面还写着“驱蚊”两个小字。她点燃后放在石墩上，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弥漫开来，清新而自然，蚊子果然少了许多。她笑着说：“山里蚊子就这样，常年在野外待着，咬人特别狠。别在外面挨咬了，我跟村口老王头说好了，你今晚去他家住，他闺女出嫁后，西厢房就空着了，他特意收拾了一下，铺了新的褥子。我和小红住的地方就一张小床，两个人睡都挤得转不开身，你来了更是没法睡。”说完朝灶房喊了声：“小红，洗完碗过来，送陈大哥去王大爷家，路上拿盏煤油灯，山路黑，别摸黑走，小心脚下的石头。”
告别陈素素后，小红提着一盏煤油灯走在前面，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罩洒下来，在地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两条长长的带子投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山路两旁长满了齐膝的野草，草叶上还挂着傍晚的露水，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子被灯光吸引，飞过来围着灯罩打转，“嗡嗡”地叫着。小红时不时回头提醒：“大哥哥，这边有块大石头，埋在草里呢，你抬脚迈过去，小心绊倒摔着。”走到半道的一棵老槐树下，树影婆娑，枝叶繁茂，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期盼，像在等待一个千金不换的承诺：“大哥哥，你说让我读书的事……真的不会变吗？我怕……我怕这只是一场美好的梦，等醒了就什么都没了，又得回到以前种地的日子。”陈炎蹲下身，与她平视，看着她眼里闪烁的不安和渴望，像看到了曾经渴望读书的自己。他认真地说：“哥哥说话算话，吐口唾沫是个钉，什么时候骗过你？等新学校的事理顺了，我就亲自来接你去报名，给你买最漂亮的新书包和新文具，保证让你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好好读书，以后还能考中学、考大学，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小红听了，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像雨后的太阳冲破云层，明媚而耀眼。她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煤油灯在她手里晃动着，灯光也跟着跳跃：“那我回去跟老师说，我也要上学啦！我还要告诉村里其他小朋友，他们肯定也很高兴，说不定都要围着你道谢呢！”
到了老王头家，院子里的石磨上还放着没磨完的玉米，金黄的玉米粒散落在磨盘上，散发着淡淡的谷物香气。老王头正坐在石磨旁抽烟，烟袋锅里的烟叶燃烧着，冒出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看到他们来了，他连忙把烟袋锅在磨盘上磕了磕，火星溅起又很快熄灭，然后熄灭了烟头，起身迎过来，脸上满是热情的笑，皱纹都舒展开了：“小兄弟可算来了！快进屋，我早就给你烧好了热水，用柴火慢慢烧的，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累了一天了，好好洗个澡松快松快，解解乏。”陈炎跟着他走进西厢房，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面扫得没有一丝尘土，靠墙摆着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木床，褥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放着一个旧木箱，木箱上还贴着一张泛黄的年画。屋角放着一个装满热水的木桶，水面上还飘着几片新鲜的艾草叶，驱蚊又解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老王头递过一条叠得整齐的新毛巾，毛巾上还绣着简单的图案：“你先洗澡，我去闺女家看看她娘俩，她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才几天呢，我得去帮忙照看着，给孩子换换尿布，烧烧火。晚上你就在这屋睡，被子是新晒过的，有太阳的味道，暖和得很。有啥需要的，明早跟我说，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陈炎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短袖短裤走出偏屋，就见小红还站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下，手里攥着一本书，指尖都快把书页捏皱了，显然是等了有些时候。她见陈炎出来，连忙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小小的，像蚊子哼：“大哥哥，这是老师让我给你的，说是你上次来送书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学校的，老师一直帮你收在抽屉里，怕被孩子们弄坏了。”陈炎接过一看，是本《儿童教育心理学》，封面有些磨损，书脊也有些松动，书页边缘还画着几个可爱的小图案，有小兔子、小花朵，应该是孩子们不小心画上去的，充满了童真。他才想起上次来送书时匆忙间落下的，笑着说：“多亏你们想着，不然我都忘了还有本书落在这儿了。天这么黑，山路不好走，还有好多坑洼，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摔着，到家了给老师报个平安。”
小红点点头，又踮着脚，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语气里满是关心：“大哥哥，山里夜里凉，比白天差好几度呢，后半夜更冷，睡觉记得把被子盖严实，别踢被子着凉了，不然会头疼的。明天早上我来叫你吃早饭，老师说给你做红薯粥，还会蒸几个窝窝头，可香了。”说完才提着煤油灯，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灯光在夜色中渐渐变小，像一颗闪烁的星星，最后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陈炎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心里暖烘烘的，像揣着个小火炉，满是感动。他回到屋里，刚想躺在床上歇会儿，缓解一天的疲惫，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明显，打破了夜的宁静。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家里”两个字，是家里的来电，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喂，是哥哥吗？”电话那头传来乐乐清脆又带着点委屈的声音，像小猫似的，软糯糯的。陈炎笑着应道：“是我呀，小丫头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想哥哥了，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乐乐噘着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快要哭了：“嗯！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都会做，写得又快又好，还得了小红花呢，贴在作业本上可好看了，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可是你不在身边。”陈炎放柔声音哄道：“怎么会忘你呢？你是哥哥最疼的小丫头，就算再忙也不会忘你。哥哥在靠山村帮着建学校呢，等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你，到时候给你带山里的野果子，有酸枣、野山楂，还有好看的小石头，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花纹。你在学校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和同学好好相处，有没有欺负别的小朋友？”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张玉香咋咋呼呼的声音，像炸了锅似的，穿透力十足：“死黑子！你还知道接电话啊？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家里堆了一摞给你的信，全是学校里的小姑娘送的，信封上还画着爱心、小花朵呢，颜色粉粉嫩嫩的，你可得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面招蜂引蝶了？不然怎么这么多小姑娘给你写信，是不是欺负人家了！”陈炎哭笑不得，连忙解释，语气里满是无奈：“哪儿跟哪儿啊，都是学校里的同学，知道我帮着山区建学校，觉得我做了点有意义的事，写信来鼓励我呢，你别瞎想，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手机快没电了，就剩一格电了，再聊就要关机了，先不说了，等我回去给你带山里的野核桃和蜂蜜，都是纯天然的好东西，比城里买的还香。”挂了电话，陈炎把手机揣进兜里，躺在铺着粗布褥子的炕上，被子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温暖而安心。他想着白天和乡亲们的热乎劲儿、孩子们期待上学的眼神，还有陈素素为学校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踏实和温暖，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山里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虫鸣，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舒缓而悠扬。他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梦里都是孩子们在新学校里读书玩耍的欢快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