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乡邻帮扶与产业新篇(1/2)
中午的阳光透过堂屋的木格窗,在八仙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窗棂的纹路在桌面勾勒出交错的几何图案。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近处的视线:一盘油焖茄子色泽红亮,茄子吸饱了酱汁,边缘微微发焦;一碗小葱拌豆腐青白相间,葱花的翠绿点缀在雪白的豆腐上,散发出清爽的香气;一盘炒鸡蛋金黄蓬松,油星还在表面轻轻跳动;最中间是一盆飘着香菜的冬瓜丸子汤,圆润的丸子浮在清澈的汤面上,香菜叶随热气轻轻晃动。这些都是母亲张玉芬的拿手家常菜,每一道都承载着陈炎熟悉的家的味道。母亲正往外公碗里夹着丸子,筷子刚碰到碗沿,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爸,您尝尝这丸子,是今早刚剁的五花肉馅,加了点葱姜末,嫩得很。说起宁雅那孩子,真是命苦啊,她妈躺了大半年,家里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小姑娘撑着。昨天我去西头送鸡蛋,远远就看见她在玉米地里弯腰掰棒子,日头那么毒,地里的温度怕是有四十度,她愣是没歇口气,后来中暑差点晕倒在地里,脸色苍白得像纸,还是隔壁王婶给她灌了藿香正气水,又扶到树荫下歇了半天才缓过来,我看着都心疼得慌。”外公放下手中的白瓷酒杯,杯沿还沾着几滴酒渍,杯身印着褪色的“福”字。他眉头皱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声音里满是惋惜:“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三岁那年她爸带她来咱家,我给她块水果糖,她攥在手里半天舍不得吃,临走时非要揣回去给她妈。现在她爸走得早,前年冬天在工地出事没的,留下她们娘仨,如今妈又成了这样,一个小姑娘家,肩膀上扛着这么重的担子,太难了。黑子,你现在出息了,在城里开了公司,又回村搞产业,有能力了就多帮帮她,乡里乡亲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该搭把手就搭把手。”陈炎放下筷子,拿起桌上洗得发白的蓝布毛巾擦了擦嘴,语气坚定:“妈,外公,你们放心,饭后我就过去看看,顺便了解下情况,能帮上什么忙我一定帮。”其实早上七点多,天刚蒙蒙亮,谢振豪就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炎哥,好消息!ktv的消防审批总算下来了!我托人找的那个消防支队的李队长,昨天亲自去现场看了,绕着场地转了三圈,还特意检查了喷淋系统和排烟管道,说咱们的规划比市里不少老ktv都专业,签字的时候还拍了我肩膀,让我好好干。装修队我也联系好了,是市里做过‘星光’‘夜色’好几家大ktv的老队伍,师傅手艺没的说,下周就能进场,材料清单我发你微信了,墙面用的是隔音棉,地板选的是防滑耐磨的复合地板,你抽空看看有没有要调整的。对了,网吧的设备采购清单也出来了,显示器选的是27寸曲面屏,看着舒服不刺眼,主机配置都是最新的i5处理器,显卡用的是rtx3060,不管是玩大型网游还是做设计都不卡顿,我跟供应商磨了三天,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五个点,省下的钱够买十套键鼠了。还有之前你让我买的四辆小绵羊摩托,今天上午就能到货,我让小弟大兵送过去,都是全新的国四排放标准,省油又耐用。”陈炎当时正在洗漱,嘴里含着牙膏泡沫,一边擦脸一边含糊应着:“行,辛苦你了振豪,设备清单我一会看,摩托送到就行,正好给村里帮忙跑产业的年轻人用,他们来回跑镇上买材料、送报表,有个车能省不少事。”挂了电话,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的红血丝,昨晚为了修改网吧的布局图熬到了凌晨两点,键盘上还散落着几张画满线条的草稿纸。不过一想到家乡以后的发展,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疲惫就消散了大半。眼下先处理完宁雅家的事,下午再去牛舍工地看看进度,晚上和谢振豪碰个头敲定装修细节。和外公小饮了几杯本地酿的米酒,酒液浑浊却香气醇厚,入口带着一丝甘甜,后味还有淡淡的米香。两人聊起村里的近况,陈炎才发觉自己虽生长于此,却对家乡的许多细节仍显陌生。靠山村不算富裕,全村三百多户人家,有五十多户在镇上或市里买了房,逢年过节才回来,院子里的杂草都快有人高;剩下的大多还是靠种地和零散的养殖为生,贫富差距肉眼可见——村东头的王老板开着几十万的奔驰,能时常去市里的大酒店消费;村西头的李大爷却还住着几十年前的土坯房,连孙子的学费都要东拼西凑。近年虽有不少农户靠养鸡、养牛发家,但终究是少数。更让人忧心的是,村里人的跟风心理太重,前几年见别人养鸡赚钱,就一窝蜂地建鸡舍,有的甚至把口粮田都改成了鸡场,结果不到半年鸡蛋价格暴跌,不少人赔得血本无归,鸡舍也荒废在那;后来又有人养羊,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羊肉价格跳水后,不少人家的羊都贱卖了。这种一哄而上的情况时有发生,往往把一个行业做滥,最后大家都难以为继,如今西里镇的养殖业就隐隐有这样的趋势。外公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要是村里能有个领头的,带大家搞点稳定的产业就好了,总比这样瞎折腾强。”陈炎听着,心里更坚定了搞产业的决心,他要做的不仅是自己赚钱,还要带着乡亲们一起富起来,让靠山村真正名副其实。
饭后陈炎没多耽搁,母亲早已用一个印着红牡丹图案的粗布布袋装好了两袋面粉和一罐蜂蜜。面粉是自家磨的,前几天刚拉了麦子去镇上的磨坊,磨出来的面粉细腻雪白,还带着淡淡的麦香,用手一捻就能感受到粉末的轻柔;蜂蜜是去年秋天陈炎和父亲在山上采的野蜂蜜,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金黄浓稠的蜜体里还能看到细小的花粉颗粒,盖子一拧开,甜香就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把这个给宁雅带去,让她给她妈做点面汤,软和好消化,蜂蜜泡水喝也能补补身子,比吃药强。”母亲一边帮他把布袋扛到肩上,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路上慢点,台风刚过没几天,路边的树枝还没清理干净,有的断枝横在路中间,骑车的时候多留意,别摔着了。”“知道了妈,您放心吧,我骑车稳着呢。”陈炎应着,拿起放在门边的草帽戴在头上。这顶草帽是父亲戴了多年的旧物,草编的纹路已经有些松散,边缘也磨损了不少,但遮阳效果依旧很好,能把阳光牢牢挡在外面。出发前,他掏出手机看了眼谢振豪发来的消息,附带了一张牛舍地基的照片。照片里几个工人穿着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正在弯腰绑扎钢筋,钢筋纵横交错,地基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旁边堆着几袋印着“海螺水泥”字样的水泥,还有几辆手推车。谢振豪还留言:“炎哥,钢筋和水泥下午两点准时到,我已经安排了三个工人在工地等着卸货,你要是有空过来看看,咱们商量下牛舍的通风系统怎么装,还有牛栏的高度要不要调整,师傅说现在的高度怕大牛跳出来。”陈炎回复了“好,下午过去”,便推着那辆半旧的电动车出门了。这辆电动车是他去年买的,车身已经有些掉漆,电池续航也不如以前,但在村里跑还是足够的。乡间的沙石路蜿蜒曲折,像一条灰色的带子缠绕在田野间,被车轮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雨后的泥土还沾在车辙边缘,偶尔能看到几只小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路两旁的稻田一望无际,翠绿的稻穗在风的吹拂下掀起层层绿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大自然的低语。空气里满是植物的芬芳和泥土的清香,混杂着雨后湿润的水汽,深吸一口,连肺腑都觉得舒畅,仿佛能洗去所有的疲惫。偶尔能看到几只白鹭在稻田上空盘旋,翅膀展开像白色的帆,或是落在田埂上悠闲地踱步,细长的腿在泥土里探寻着食物,看到有人经过,便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留下一道白色的弧线。路边的沟渠里,水清澈见底,里面游动着细小的鱼虾,它们穿梭在水草间,灵活得像一道道影子。几只青蛙蹲在水草上,鼓起腮帮子“呱呱”地叫着,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演奏一首欢快的乡村交响曲。比起城里的钢筋水泥和汽车尾气,这份自然的惬意总能让人心旷神怡。陈炎骑着车,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象,儿时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小时候,他经常和宁雅还有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在这条路上追逐打闹,夏天去稻田里捉蛐蛐,把蛐蛐装在玻璃瓶里,听它们“唧唧”地叫;秋天去山上摘野果,酸枣、山楂、野葡萄,摘满一裤兜,回来分给小伙伴们;冬天就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小手冻得通红也不在乎。那时候的宁雅扎着两个羊角辫,发梢系着红色的蝴蝶结,穿着花布裙子,总是跟在他身后“黑子哥、黑子哥”地喊着,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泉水。没想到一转眼,当年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已经要独自扛起一个家了。想到这里,陈炎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对接下来的帮扶计划更添了几分笃定,他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宁雅渡过难关,让她不用再这么辛苦。
骑了大约二十分钟,陈炎终于到了陈宁雅家所在的村西头。这里是村里相对偏僻的地方,房屋大多比较老旧。远远望去,陈宁雅家的破败院落在周围相对整齐的房屋中显得格外扎眼,像是一幅画里突兀的一笔。他停下车,把电动车支在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下,老槐树的枝叶茂密,能遮挡住阳光。然后扛着布袋走进院子,刚一进院,心里顿时一酸。农村常见的红砖围墙早已破败不堪,多处砖块缺失,露出里面的黄土,黄土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甚至有一段直接用干树枝勉强围起,树枝歪歪扭扭的,粗细不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院子里没有像样的大门,只有一扇用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木门,木板之间的缝隙很大,能看到院里的景象,门轴已经生锈,上面涂着一层厚厚的黄油,开关时还是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整个院落看起来比村里的废品收购站还要简陋,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黄土,没有铺任何东西,下雨时肯定到处都是泥坑,晴天则会扬起漫天灰尘。院子的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枯的玉米秆,玉米秆已经发黄发黑,上面还挂着几个没掰干净的玉米棒子,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筐,竹筐的边缘断了几根竹条,里面装着些没洗干净的红薯,红薯表面还沾着泥土。靠近房屋的地方,有一小块规整的小菜畦,用几根竹竿围了起来,防止鸡啄食。菜畦里种着黄瓜、西红柿、茄子等蔬菜,黄瓜藤顺着竹竿爬得很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绿棚,上面挂着几根翠绿的黄瓜,还带着细小的绒毛;西红柿结满了果实,有青有红,青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看起来生机勃勃;茄子紫莹莹的,挂在枝头像是一个个小灯笼,表面光滑发亮。菜畦里的杂草被拔得干干净净,土壤也松得很均匀,看得出来,宁雅把这块菜地照料得十分用心,这大概是这个破败院落里唯一的生机和色彩了。
陈炎站在门口,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喊道:你好,有人在吗?
尽管那扇木门摇摇欲坠,门板上布满了裂痕,还掉了几块漆,一推就开,但陈炎还是保持着礼貌,没有直接推门进去。他知道农村人讲究礼节,尤其是对于宁雅这样敏感的姑娘,冒然闯入会让她感到不自在。
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是一个略带沙哑却清脆的声音:来了,谁啊!
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老物件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陈宁雅探出头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当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陈炎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点亮的灯泡,原本有些疲惫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显得格外可爱:是黑子哥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在这一刻都有了倾诉的对象。
她说着就伸手想拉陈炎的胳膊,手指纤细却带着力量。陈炎却注意到她的模样——洗得发白的灰色背心已经有些变形,领口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破洞,露出里面浅色的内衣边缘;下身穿着一条青色的花布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未干的泥巴,还有几道被杂草划伤的细小痕迹,伤口已经结痂,呈淡褐色;清秀的小脸上也溅了几点泥星,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头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陈炎心里泛起一阵怜惜,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放下肩上的布袋,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垢,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yy,怎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刚从地里回来?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快进屋歇会,喝口水凉快凉快。
被陈炎温热的手碰到脸颊,陈宁雅的脸瞬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连脖子都泛起了粉色。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快速地颤动着,却乖乖地站着不动,任由他擦拭。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没有别的异性这样亲近过她,陈炎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像是有只小鹿在心里乱撞。擦完脸后,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欣喜,像受惊的小兔子,拉着陈炎的胳膊进院,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木门,生怕用力过猛把它弄坏。关上门后,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抠着衣角说:黑子哥,你好久没来我们家了,上次还是小学毕业那年,你跟着你妈来送年货呢,那时候你还帮我修好了坏了的风筝。这都快十年了,你变化真大,比以前高了好多,也壮实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快十年了。陈炎定了定神,环顾着院子里的景象,目光落在那块小菜畦上,你把这菜地照料得真好,蔬菜长得这么茂盛。你母亲呢?我妈让我过来看看她,给你们带了点面粉和蜂蜜。他提起放在地上的布袋,递给宁雅。
陈宁雅连忙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布料粗糙却很结实。她打开布袋口看了看,里面的面粉雪白细腻,没有一点杂质;蜂蜜装在玻璃罐里,金黄诱人。她心里一阵感动,眼眶有些湿润,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自从母亲病倒后,除了张婶偶尔来帮忙,很少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关心她。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黑子哥,谢谢张婶,你们总是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她顿了顿,又笑着点头:我妈在屋里躺着呢,这两天情况好多了,昨天我喂她喝粥的时候,她还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医生说这是好现象,说明她有知觉了,比之前好多了。说完便拉着陈炎的手往屋里走,她的手很小,有些粗糙,掌心和指腹都有厚厚的茧子,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痕迹,却很温暖,传递着她的真诚和依赖。
进屋一看,陈炎更是揪心,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大约十来平米的土坯房,墙壁是用黄土和稻草混合夯实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枯黄的稻草;屋顶是用瓦片和茅草铺成的,角落里有几处明显的漏雨痕迹,墙壁上印着深色的水渍,形状像地图一样不规则。屋里的陈设简单到了极致,除了一张发黑的老炕,就只有一个破旧的炕桌,炕桌的四条腿有一条已经有些松动,用一根粗麻绳紧紧绑着固定,桌面也凹凸不平,布满了划痕;还有一个掉漆的木箱,木箱的锁已经坏了,用一根铁丝拴着,应该是用来装衣服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黄土,没有铺水泥,上面散落着一些稻草和灰尘,显得有些脏乱。陈宁雅把布袋放在炕桌上,然后从一个掉了底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边缘缺口的粗瓷碗,碗上还印着模糊的“为人民服务”字样,碗壁上有几道细小的裂纹。她走到屋角的水缸边,水缸是陶制的,表面有一层厚厚的青苔,她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水有些浑浊,还带着几片细小的杂质。她端着水递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局促和不安,大概是觉得家里太简陋,怕陈炎嫌弃:黑子哥,你先喝点水,村里的水就是这样,有点浑,你别介意。屋里没风扇,要是热就敞开窗户透透气,窗户边有风,能凉快些。
陈炎接过碗,碗沿的缺口有些硌手,他看着缺口处的磨损痕迹,皱了皱眉:我妈上次不是拿了些钱过来吗?怎么不添个风扇,你和阿姨夏天热得难受,有个风扇能凉快些。对了,伯母在哪屋?他扫了眼炕上,炕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芦苇席,席子上放着一床打了补丁的薄被,空无一人。
陈宁雅蹲下身,整理着散落在地上的农具——一把生锈的锄头,锄头刃上布满了铁锈,还沾着些泥土;一把断了柄的镰刀,剩下的木柄很短,用布条缠着防滑;还有一个破旧的竹篮,竹条断了好几根,用绳子勉强捆着。她动作麻利地把这些农具归拢到墙角,轻声答道:张婶给的钱我都买了药,我妈的药是进口的,可贵了,一天都得吃,断了药病情就会恶化。风扇以后再买吧,现在天还不是最热,扇扇子也能过。她在隔壁那间小屋,这炕快塌了,去年冬天就裂了条缝,我用木板垫着也不管用,不敢让她睡,怕出危险。等明天要放化肥,我得先把这边腾出来,把化肥放在这屋,不然受潮了就不好用了。说着她拿起一套叠得整齐的旧衣服,衣服是蓝色的粗布褂子,已经洗得发白,布料也变薄了,我姐在外面一个月寄回七百块,除去药费,剩下的钱够我和妈吃饭了,我平时就吃点咸菜和馒头,省着点花就行。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却让陈炎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阿姨这病,医生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陈炎跟着她往隔壁小屋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踩坏了地上的东西。小屋的门是用几块木板钉成的,上面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搭扣。
提到母亲的病情,陈宁雅脸上露出一丝希望,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是黑暗中燃起的小火苗:医生说妈妈是脑神经受了刺激,导致昏迷不醒,属于轻度植物人状态。只要好好照顾,多陪她说话、晒太阳,多给她按摩身体,刺激她的神经末梢,就有复原的可能。前几天我给她讲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山上摘野果的故事时,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我特别激动,赶紧给医生打电话,医生说这是非常好的信号,说明她的大脑在慢慢恢复功能。她说着,语气里满是激动和期待,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仿佛母亲马上就能醒过来一样。陈炎听着,心里却清楚植物人苏醒的概率极低,尤其是像宁雅母亲这样昏迷了大半年的,医学上苏醒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想来医生是不忍心戳破这个残酷的现实,给这对可怜的姐妹留个念想,让她们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他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有希望就好,你这么用心照顾,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走到小屋门口,一股淡淡的酸味传来,陈宁雅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脚步:黑子哥,妈妈现在生活不能自理,屋里有点味道,要不你先在院里等我?我很快就收拾好。
没事,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陈炎摆了摆手,跟着她走了进去。小屋比外间更简陋,面积只有七八平米,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少量的阳光。所谓的炕其实就是用黄土夯实的土台,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稻草已经有些发黑。地上摆满了水盆、毛巾和药瓶,水盆里装着半盆浑浊的水,毛巾是灰色的,看起来很久没洗干净过;药瓶散落一地,有玻璃瓶也有塑料瓶,标签大多已经模糊不清。连块平整的水泥地都没有,地面坑坑洼洼,还沾着些水渍和污渍。
土台上躺着一位消瘦的中年女人,正是陈宁雅的母亲。她双眼有些无神地转动着,目光空洞地看向进来的两人,没有焦点。她头发虽散乱却乌黑秀长,披散在稻草上,像一捧黑色的瀑布;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衣服宽大,套在她消瘦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臂苍白得有些病态,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能清晰地看到血管的纹路;脸上表情木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人,眉毛细长,鼻梁挺直,嘴唇小巧,眉眼间与陈宁雅有几分相似,是那种温婉娴静的清秀,只是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陈宁雅一看母亲的状态,连忙对陈炎说:黑子哥,你先出去一下,我给妈妈换身衣服,她刚才出汗了,衣服有点湿。陈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小屋。他在院里的石墩上坐下,石墩表面粗糙,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他抽出烟点燃,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远处的田野。看着院子里长势喜人的蔬菜,他能想象出陈宁雅每天的生活轨迹:天不亮就起床,先给母亲翻身、擦身、喂药,然后去地里干活,中午回来简单吃点东西,又要照顾母亲,晚上还要收拾家务、准备第二天的饭菜。这样日复一日的辛劳,换做是成年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
好一会儿,陈宁雅才打开门,满是歉意地喊:黑子哥,进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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