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们同居了(上)(1/2)
1996年大年初三,积雪开始消融,屋檐下挂着的冰溜子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地面。
常松瞪着地上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盆,盆里还粘着过年贴春联剩的面糊嘎巴。
他搓着那双粗糙大手,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个还要吗?”
李红梅正把一件磨得发白的工装裤叠成方块,闻言抬头:“要它干啥?你当宝贝捡回来啊?”
“我、我是说……”常松耳朵尖通红,“要是不要了,我、我拿去当花盆!种小葱!”
蒲小英“噗嗤”笑出声,举起那个破盆:“哈哈,常叔,这盆底都漏光啦!”
“漏、漏了好啊!”常松急中生智,“透、透气!葱就喜欢漏的!”
李红梅夺过盆塞进麻袋:“行啦!知道你船上的铁锚都能修,这破盆就别惦记了!”她手指飞快地打结,麻绳勒进旧棉被里,像捆住一段发霉的往事。
常松盯着她后颈散落的碎发说:“红、红梅!咱新家有院、院子!你想种啥就种啥!”
空气静了一瞬。英子看见妈妈的耳朵慢慢红了,比常叔的还红。
有些承诺像这破盆,即便漏了底,也要硬着头皮往下种。中年人的爱情,不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
常松又跑到门口吭哧吭哧地捆被子,军绿色的行李绳在他手里笨拙地绕来绕去,活像在给一头不听话的瞎熊在打包。
“这、这被褥得捆紧点,路上灰大……”他话没说完,手一滑,绳结散开,棉被“嘭”地摊开,差点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李红梅没笑他,蹲下身,轻轻拉住绳头:“不是这样死的。要这样,绕过去,再从这个圈里穿过来。”她的手指粗糙却灵巧,几下就系出一个结实漂亮的结。
她的手指在绳结间翻飞,像是要把这些年的颠沛流离都系成一个结实的疙瘩。女人啊,吃过苦的手,连打结都比别人利落。
常松看着那双比自己小一倍却布满茧子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耳朵根悄悄红了。“哎,还是、还是你厉害。”他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他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屋里陈年的烟火气,心里突然涨得满满的,又酸又软。
这个四十岁的大男人,在她面前总像个毛头小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穷人的爱情不需要钻戒,一个死结就是最好的婚书。那些捆过苦难的绳子,终于捆住了两个人的余生。
英子抱着自己的旧书包,看着妈妈和常叔。妈妈好像不一样了,背挺直了些,脸上偶尔会闪过一种叫“轻松”的东西。
她心里有点慌,像揣了只扑腾的兔子,要离开这个刚有一点热呼气的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家,是好事吗?她不知道。
英子发现,母亲的背影似乎比以前松快了些,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原来幸福不是得到了什么,而是终于可以不再害怕失去。
她心里那点慌,突然就落了地。她悄悄走过去,把自己冰凉的小手塞进常叔粗糙的大手里。
常松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接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宽厚的掌心先是本能地蜷缩了一下,然后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只小手完全包裹起来。
三双手就这样叠在了一起——粗糙的、布满茧子的、细嫩的。像一个最原始的盟约。常松的掌心很烫,烫得李红梅想抽手,却又贪恋这点温度。
英子看着交叠的手,突然红了眼眶。她终于明白,家不是一座房子,而是几个人愿意把命运系在一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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