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钱无罪,没钱有罪(上)(1/2)

1996年冬,腊月十七。

“英子,线要拽紧,针脚才密。”

李红梅跪在床上,手指捏着被角,另一只手攥着针,线头在牙缝里抿了抿,穿过去。

英子趴在被褥另一头,学着她的样子,针尖在布料上戳了半天,线头歪歪扭扭,像条蚯蚓爬过泥地。

李红梅看着女儿笨拙的针脚,想起自己二十岁被拐那年,人贩子就是用一床新棉被骗开了门。现在她缝的每针每线,都是捆住女儿的绳索,也是托起女儿的云。

“妈,我手笨。”

李红梅没抬头,手指在棉絮上抚平一道褶皱:“笨就多练,人活着哪有不学就会的?”

窗外飘着雪,玻璃上结着冰花。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热气顶得壶盖一跳一跳。

英子盯着李红梅的手,关节粗大,虎口有茧,指甲缝里还留着洗不净的菜渍。这双手能做饭菜、能缝棉被,还能给她挣学费。

“妈,你教我。”

李红梅把针递给她:“捏这儿,别扎手。”

英子接过来,针尖在棉絮里一顶,线头从另一头钻出来。她咧嘴笑了:“成了!”

李红梅“嗯”了一声,手指在被角上捻了捻:“再缝三针,收个结。”

英子低头,鼻尖几乎蹭到棉絮。她闻到了阳光的味道,这床棉被是李红梅昨天晒过的,蓬松得像云。

妈,周也家都用被罩了。英子突然说,套上去就行,不用缝。

李红梅的手指顿了一下:“他家有钱,咱家有力气。”

英子不说话了,针线在棉絮里穿梭,线头越拉越紧。

“线别拽太狠,布会皱。”

英子松了松手指,线头软趴趴地垂下来。

李红梅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拽紧:“缝被子要压着茬口走,和人一样,露了破绽,冷风就往里钻。

人这辈子就像缝被子,面上针脚要密,里子的棉絮再薄,也不能让人瞧见。

英子抬头:“那咋办?”

李红梅笑了:“自己摸着来。”

炉子上的水开了,壶嘴“嗤嗤”喷着白气。李红梅下床倒水,英子盯着她的背影,棉袄后襟磨得发亮,袖口还有补丁,可走起路来背挺得笔直。

“妈,你冷吗?”

李红梅回头,热气糊了她一脸:“冷啥?干活还冷?”

英子低头,针尖在指腹上轻轻一扎,没出血,但留下个白印子。

其实人活着,就是学会在疼和不疼之间找平衡。

英子不说话了,专心对付那个顽固的线结。阳光移到她后颈上,暖烘烘的,像母亲的手。

学会了,将来嫁人不受气。李红梅说。

妈妈!我才不嫁人呢!英子猛地抬头,针尖扎到指腹,血珠冒出来,她下意识含住手指。

李红梅拉过她的手,撕了块火柴盒上的磷纸按在伤口上:嫁不嫁的,活计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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